语调一转,卡蜜拉的声音再度变回柔和。
「毕竟,爱是不容怀疑的呀。」
料想中的话语犹如按照剧本登场的英雄,三两下便驱散了克拉拉心中的阴影。克拉拉向卡蜜拉投以自信装饰过的温柔目光,在那柔和的瞳眸中留下空洞的假像。
她应该知道才对。
如果是卡蜜拉的话,应该会知道才对。
克拉拉以起身动作突然中断了视线交会。在卡蜜拉慢吞吞地跟着起身时夸张地伸展四肢。她悄悄地确认:卡蜜拉脸上的担忧已经减退不少。这样就够了。虽然不能百分之百扮演好被救赎者的角色,至少心情已舒畅许多。
既然如此,演出的效果如何就不那么重要了。
克拉拉望着正教训跑得慢的部下们的卡蜜拉。歉疚、感动,以及某种她所不愿釐清的情绪同时涌现心头。
就像妳所说的,我真的很幸福啊。
──只要有妳在的话。
§
不知不觉间,细若蚊鸣的声音就存在于脑袋的某个角落。无论白天或夜晚、嘈杂或宁静,它总是发出小小的、低沉的、令人厌恶的嗡嗡声。儘管不至于妨碍作息,异样的存在感却令她备感烦躁。彷彿生了个脑瘤似地。那东西散发出来的气息微弱而坚强,如同它日夜不间断发出的低音。既不能抹去、也无法习惯。微妙的异变就在她的体内持续了无数个日子,直至今日。
最近,只要到了夜晚,那声音就会暴躁起来。有时甚至会令她感到头疼。当她紧靠在姊妹们身边入睡时,不成旋律的声音会吹进帐篷的冷风,以可怕的寒意缠绕住她的身子。即使包裹在每日轮替的毯子里,身体依然冻得说不出半句话。连求救也办不到。直到天色微明,寒意才会随之消退。本来以为只要忍受一阵子情况就会获得改善,可惜现实与理想总有段不小的落差。
特别是自午后那场屠杀中大难不死的现在,脑内噪音几乎要淹没了她整个人。最初,惊恐而疲惫的精神只感觉到某个人用某种语调说出某种语言中的某个句子。遭流弹波及而被姊妹们带离战场时,她才察觉到那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个团体共同发出的声音。她的意识开始飘离,亦能感觉到声音在干扰她的现况。应该要昏厥过去。本能对失血过多的ròu_tǐ发出迫切的命令,却无法启动保护机制。无法理解的语言阻隔了她的神经系统。它干预了她的生命。
不再感到疼痛与疲倦,但也失去了平静与愉悦。她再也睁不开眼睛、听不见声音、嗅不出味道、动不了嘴巴。可是她却看得见黑暗、听得见黑暗、闻得到黑暗、嚐得到黑暗。如果这就是死亡,对于凋零的生命想必非常贴切。然而这并不是。她十分深刻地了解,这不是她这个凡人所追寻的终点。这儿「像极了」死亡,却不是她个体之死。她只是继续活在一个死亡之中罢了。
自我已经枯萎。生命也不复存在。可是我仍然活着。
当她察觉自己全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脑内噪音一瞬间炸裂开来。无数种声音以各自的语调述说流利的言语,没有一种是她所能理解的。处于失控的混乱中,她感到有股令人发狂的异样冲动怂恿着,并在嘈杂之中传来一句她唯一能够理解的讯息──「发狂吧」。
她很感激那道声音的出现,但是对于它的提议则是敬谢不敏。她已经做好一死的準备,因此如果能迎接死亡那是再好不过。可是她等待的是死亡,并不是疯狂。
她拒绝了说出那句残忍话语的亲切声音,继续在一片喧哗中保持沉默。
后来,经过一段快要将她逼疯的时间,她才发现到这片黑暗所存在的意义。
将仅剩的情绪与各种躁音的频率而为一,複数的疑惑也将化为一道简单的问题。
她终于听见由冰冷的语调所包裹住的唯一的声音──
『妳就是贞德吗?』
那是极度制式化、即使参了抑扬顿挫也无法改变其形象的语调。
「是的。」
她在心中回答。这并非她那四处与人撞名的名字,但有何不可?她的声音传进黑暗,引起一阵骚动。
『长年的等待总算有了结果啊。我的贞德。』
「您所说的等待是指我?」
『没错。我一直都在等待。直到有人再度踏入此处为止啊。我的贞德。』
「可是我希望能够获得解脱、获得死亡。而不是带着您可能幻想的期盼来到这里。」
『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妳必须知道,有的人就是得肩负起沉重的命运啊。我的贞德。』
简直不可理喻。她后悔不该对这道声音有所回应,于是厌恶地坦白:
「我不是贞德。」
黑暗并未如她所料想般再度骚动,而是散发出包容一切的温暖气息。
『这本来就不是妳的名字,但有何不可?』
然后她总算明白,自己已经踏入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在温暖的黑暗怀抱里,她放弃了对于生命的最后奢求。
站在生命的尽头向无情的命运求一点恩惠这种事,本质上就是无可救药的病态。只要「希望」存在的一天,「愿望」就不可能实现。所以人们才会为了「实现」那渺小的愿望,「存在」于无止尽的希望之中。
『这个世界,真是令人绝望啊……』
黑暗的呢喃一语道破她此刻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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