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满端起杯子,一仰脖子,先灌自己一杯,道:“来晓华,叔先敬你,都在酒里。”
晓华一双缠满纱布的手,既拿不了筷子,也端不起酒杯,坐在炕桌前一筹莫展。却见俏婶端起酒杯,喂在他嘴边,道:“张嘴,仰头。”一杯酒便替他倒进了嘴里。
随即玩笑道:“又白捡了个大儿子来喂,合算。”说完又夹了块红烧野兔丁送进晓华嘴里。
一杯酒下肚,王大满心情大好。一边给自己到酒、一边乐呵呵地给晓华赔着不是,道:“你婶说话从来没个正形,你别往心去。不怕你笑话,在这家里,我也是受压迫的劳苦大众。呵呵,叔自罚一杯。”
不等晓华接腔,俏婶便先笑啐道:“去!喝你的酒,少拿我来说事。我怎么压迫你了?少你了吃的、还是短了你喝的?要说压迫呀,只有男人压迫女人,呵呵。”她这话乍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可她说完偏偏妩媚一笑,就很难不让人将这压迫二字另作他想了。
晓华听了赶紧低头,毕竟当着王大满,听俏婶这般调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那知王大满听了却满不在乎地哈哈笑道:“他婶,你看你把晓华都说得不好意思了。人家是大城市里的文化青年。可不比咱山里头的愣小伙,长成了就知道躲在芦苇丛里,偷看你们这帮娘们洗澡。”
大满嘿嘿一笑,又端起酒杯对晓华道:“山里娘们就这德性,让她们说话不扯上裤带,她们就知道该说啥了。嘿嘿,你别跟她们介意,不想听,就当耳边风吹过。来咱们喝咱们的。”说完又干一杯。
“去!你少糟蹋我们山里女人。照你这么说,好像城里男人就不是男人似的?”俏婶笑骂道。
晓华只有尴尬地笑道:“满叔,别这么说。都一样,我早把自己当陈家岙的人了,怎么会介意呢。”
俏婶也道:“还说呢,你们被带走后,冬梅也当随军家属去了。全村能管事的就剩我一个,要不是晓华帮着照应,只怕村里就不是现在这模样了。”
一说起这场无妄之灾,王大满就有劫后余生之感。他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接着摇头叹道:“过去常听老人说世事无常,就心想,只要过自己的日子,不去惹是生非,能有啥无常呀?如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碰上了,就知道什么叫无常了。晓华啊!我经历过了,现在终于知道了你的委屈了。”
喝酒最怕郁闷,见大满突然情绪不佳,晓华忙宽慰道:“叔!我现在可是早就想通了,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你想、如果不把我下放到这里改造,我去哪里认识大满叔和婶子、还有冬梅姐、玉莲婶她们。”
大满点头道:“说的也是,要照老人的说法,这就是缘分。晓华以后就当这里跟自己家一样,别跟你叔婶见外。”说着便随手从身后拿出他的叶子烟来点上,深吸一口,徐徐吐出一道浓浓的烟雾。
听晓华提到玉莲,他恍然又想起道:“巧儿,怎么不叫玉莲她们一块来喝酒呢?”
俏婶一手捂嘴,一手赶着浓烟,啐道:“你道谁不怕你这大烟枪啊?还有你这喝酒的德性。早叫过了,人家怕你。不想被你熏死。”
大满一脸歉意地赔笑道:“你怕呛,赶紧坐远点,不用挨着我的。”
俏婶随即挪到晓华身边,坐下时,有意无意地用屁股蹭了蹭晓华,说道:“要不是看晓华在,我才懒得陪你熏呢。”转头又对晓华道:“今天就放他一马,让他蹦达一回,呵呵,来晓华,我们喝我们的。”
炕桌本来就小,两人挤在一方,只能紧挨在一起。和俏婶这么挤着,晓华还是有些不太自在。好在已经几杯酒下肚,脸红也看不太出来。
喝酒原本话多,这边说到了玉莲,大满也扯开了话题,道:“这玉莲也个苦命之人,她一个外乡人,也没个亲朋好友。身上背了个五类份子的帽子,也不好再找人家了,哎!都是命啊。”
晓华问道:“那她是咋来这里的呢?我听说是陈家从小买来当丫头的,不知是不是真的。”自从见了玉莲的铜牌,晓华心里便种下了神秘。见大满主动提起,他自然想要借机一探究竟。
大满道:“那是对外人说的,土改时我听陈家的老帐房提过一嘴,说是当年老鹰峰的老神仙,采药时捡回来寄养在陈家的。听说她的族人世代都住在大山里面。陈家怕外人说来路不清,干脆都对人说是买来的丫头。”
晓华好奇地问道:“这深山里头还有人在?”
大满道:“也没人见过,不过听公社的人说,由陈家岙往里再走上八九十里山路,有个自然村落在悬崖底下。还是当年地质队的人发现的,后来几次派干部进去,都没能下得悬崖。听说还摔死了人,后来就一直没人敢去了。”
晓华闻之愕然,他一直以为,这偏僻的陈家岙,便应该是人类寄居的天之尽头了。不想在这大山深处,居然还有人家,并且还可能与玉莲身世有关,这传说中与世隔绝的神秘之所,不禁让他有些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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