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罗在孟青箬的房间。最重要的是,她在青箬的房间燃起熏香。
李锦衣以幔纱遮住脸,假意去找梅凌香攀谈示好,等哲哲来通知参加宴会的时候,将梅凌香也一并请去拂晓台。
宫里闲坐无聊,大家收到请柬,几乎都来了,还牵连带着同屋住的秀女们。另有几个喜好热闹的,听闻有聚会,不请自来。青箬屋里摆的两张大圆桌,团团围坐了嬉笑的姑娘们。
孟青箬忙碌不暇,眼看着人差不多齐了,颇有兴致地讲,“咱们虽然只备了果酒,但大家聚在一起,也行一个酒令才好。”众人纷纷回应,有人说要行击鼓传花令,也有人说不如猜拳,还有人提议射覆。
“要不就先玩一个拍七令?这酒令简单,大家都会玩,谁若是输了,就需要表演节目。”她这个提议,却也得到大多数人的赞成。有性子急的秀女便喊道,“那么就拍七令,令官快开始吧!”
青箬起身举起一杯果酒喝了,绕走在秀女们的身后,笑着说,“酒令大如军令,违了令官的话,可是要受罚!”
这拍七令,也就是数七。从1开始数,遇带7的数字算明令,遇7的倍数算暗令。凡数到明令和暗令,不用报数,只需拍桌即可。
孟青箬看到在座的个个欢笑满面,除了梅凌香虎视眈眈地看着她,那意思仿佛在说看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她扫视了一圈人,又发现柳如絮有些神思恍惚,便走到她身后拍了她的后背。柳如絮忽然惊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快声道“1”。
下座相邻的就是刚才催促行令的女子,她紧忙接口“2”,然后依次听到报数声。
轮到萧瑶的时候,偏偏是个“7”,她慌忙中报出了口,才将涂着丹蔻的玉手拍在桌子上。大家向她嘻嘻笑了,纷纷击掌要她表演节目。
“奴家就这么清唱一曲吧!”萧瑶落落大方,端正了坐姿,却要开口,又掩嘴笑了场,伏倒在身边的秀女身上,道,“令官,先赏杯茶润润嗓子吧,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青箬笑依依地瞧着她,斟杯茶水端到她嘴边,“花茶你便喝了,若唱得不好,令官还有的罚呢!”
“还是在路上听萧瑶的歌声,这感觉也是许久未听了呢!”富香儿脸颊有些绯红,她漫举果酒,轻声说,耳垂明珠熠熠生辉。
“就是呢!萧瑶姑娘唱一曲吧!”仍是那个急性子的粉裙秀女急声催促。
萧瑶喝了口茶水,轻吐檀舌笑了,便清清嗓子张口唱了一曲《清平曲复调》,
“何处游女?蜀国多云雨。云解有情花解语,花解语,窣地绣罗金缕衣。胭脂香郁,堕云髻,含羞带月秋千起。秋千起,梨花在树月在西。梨花在树月在西,秋千起,含羞带月秋千起。何处游女?蜀国多云雨,云解有情花解语,花解语。”
屋里的清歌嘹亮,曲调回环。众人静静听着,轻轻跟着她的歌声相和。孟青箬拿眼偷觑凌香,只见她手抚胸口,用眼睛逡巡四顾好像在找什么。
那香炉烧得是御街方记九回鸳鸯香,被藏在屏风后面的床底下,若非翻找根本看不到。屋里门窗紧关,香气渐觉浓郁。
这时,梅凌香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面色苍白,紧皱眉头,喘气不匀地说,“凌香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你们继续玩。”
可她刚移动脚步,就被李锦衣缠拉了手臂。锦衣笑眯眯地说,“梅姐姐别这么就走啊,别丢下锦衣,跟大家再玩一会儿嘛!”
凌香怒视着她,却不想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勉强撑着笑答:“你们都是秀女,我一个宫女丫头,怕太妃有什么紧急的吩咐。”
“梅押班既然身体不舒服,那我们就不勉强了。”孟青箬不想节外生枝,向锦衣道。
那李锦衣却最是心性狭小,想起梅凌香对她灌药一事,便心中不忿。此刻看凌香脸上带着痛楚之色,她不肯放过一丁点儿折磨仇人的机会。“梅押班身子金贵,我们不过是些个秀女,怎么敢高攀梅押班跟我们一起同桌而坐呢?”
凌香一听,心里着恼,暗骂“这贱人,我若是驳了她面子,岂不是也驳了这些秀女们的面子?”当即面露笑容道,“李秀女这张嘴,还真会编排人,说的话像绣花针一样,针针刺在人心上呢!”
见她重提绣花针一事,李锦衣脸色微怔,忙掩笑说,“奴家只是开个玩笑,梅姐姐不要当真。来来来,喝了这杯果酒,算是锦衣给姐姐的赔罪。”
梅凌香假笑着接过她手中盛满枇杷酒的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将酒杯放于桌子上,略一欠身带着两个小宫女离开屋里。
偏偏事有凑巧,梅凌香因为鸳鸯焚香的缘故,已经有心绞的症状了,又被李锦衣拿话激怒一番,自然痛得又添了三分。等她一口气将枇杷酒喝到肚子里,她不仅觉的胸口闷痛难耐,连肠胃也一阵痉挛。凌香勉强撑着刚出屋门没几步,就趔趄了身子,忍不住拿手去抓自己的胸口,闷叫了一声昏倒在地。
两个小宫女被吓得没了主意,跪在凌香身边又是掐人中,又是喊“梅押班!”
青箬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梅凌香也是这样犯了心绞病。当时她差点吓傻了,不顾一切地跑去御药局求了一个太医来。为这事,她被罚在浣衣院做了一个月的苦役,可当时非但没觉得难过,还觉着庆幸。
“人间多少恨,物是人非时”,孟青箬此时转头,向哲哲耳语,让她趁机赶紧去太医局找许太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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