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
夜色已重,隐隐传来别处莺声燕语、弦歌袅袅,柴房无灯,伸手不见五指,无边黑暗中,皇甫释然又站到最远的角落,留下顾回蓝好生懊恼。他是万万没想到,心思半点不由人,原以为辛辛苦苦将一路之上发生的种种压在脑海深处,不去想,不去念,就不会被释心术察觉。谁知还是一个没小心,掉进七公子亲自设的计中,全部经历闪电般飞过眼前,同时也落入释心术的套。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皇甫释然本已成功,可以轻易攫取顾回蓝任何的念头,这时候他却走到角落去,柴房虽小,由南到北的距离也足够释心术失效。顾回蓝明白,这是皇甫释然在感激自己方才所做的生死相随的决断,为公平、为坦诚,为投桃报李,他已不想再用释心术读解自己的心思——他在等着顾回蓝自己说个明白。
索性大大方方坐下来,顾回蓝无所顾忌的耸耸肩,将事情一五一十从头到尾,慢慢述来:“......其实我知道瞒不过你的释心术。就算我暂时瞒过几天,贵妃娘娘过世这么大的事情,惊天动地,你也早晚会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该由其他人来告诉你——那一晚你不在客栈,我循着香气的线索找到行宫,管她要人,可她却要我去办一件事,还派了一队的锦衣卫送我夜往紫禁城。”
皇甫释然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专心聆听。
“等进了紫禁城,锦衣卫安排好一切,已经是三个月之后,我那时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杀一个人,去前皇后的寝宫承露殿里,杀看守前皇后私人库房的一个小孩。”
“小孩?”
“是。当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和你一样惊讶。”
“你去了?”
顾回蓝点点头,和皇甫释然这样一问一答的说话,虽然距离隔的远,感觉却近了很多:“是。我去了。我进承露殿时,里面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守卫,还有在殿内外转悠的那个看上去衣着打扮像太子陪读的小男孩。”
皇甫释然猛然抬头,他已听出端倪:“只剩下?”
“是,其余的人不是被调往太和殿护驾,就是去追踪刺客了,很多人甚至追出了紫禁城。”
“他们怎么可能追得到?”话说到此,皇甫释然已经明白了——世上最难寻的贼,一定是潜入捉贼人中的贼。云贵妃的把戏,无非是调虎离山,用自己的亲兵调开其他锦衣卫,给顾回蓝创造杀人的最佳条件,“可,为什么非得是你?”
顾回蓝指指地上,他总惦记着皇甫释然身体不好,站的久了会乏,所以一再示意他坐下,皇甫释然依言而行后,他才答道:“先前我也不明白,但后来这孩子居然拿出了一样东西。”
“什么?”
“暴雨梨花针。”
“啊?!!!”皇甫释然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冲过去,一把扯起顾回蓝,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不单是他,无论是谁听见这个名字都会惊慌失措。传说中暴雨梨花针名副其实,无需内力,但一触即发后会似狂风暴雨,铺天盖地,所到之处花鸟鱼虫、片叶不留,因最早在梨花林中成就,故名暴雨梨花针。这等凶狠暗器,在江湖盛传的兵器谱上并不见踪影,不是因为它效力偏弱,相反,正是因为它所到之处、赶尽杀绝,被武林同道们联合抵制,所以才榜上无名。皇甫释然是从古籍上读到这种东西的,当时书中那一句“暴雨梨花,杀人如麻”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心有余悸。
顾回蓝看着他笑:“释然你忘记了,我可是大名鼎鼎六根手指的顾回蓝,小小的暴雨梨花针,能奈我何?”
查了一遍,确实无恙,皇甫释然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回柴房角落,静候他的下文。顾回蓝于是续道:“我躲过暴雨梨花针,好容易接近了那个孩子,他身边忽然又多出一个人来。那个人没有手,两只断腕处各镶着一柄蛇形刃,上面浸满黑色毒液,武功不弱,我与他交手,偶有一些毒液飞ji-an到我身上,将衣服腐蚀出一个大洞的时候,我才懂得他为什么会身着百炼钢制成的厚厚盔甲。那种毒只有最邪门的五毒教才有。之前我去他们的地盘取沉香木的时候,有过几次交道,所以了解一些。”
皇甫释然听的脸色越来越差,顾回蓝为他拼命他虽然知道,但之前没有释心术,对方又不肯说,故而许多细节他是不知凶险的。可是眼下,他什么都不能说。纵使惜命的他再恼恨顾回蓝的玩命,甚至一次又一次怒火中烧,七公子仍是不愿伤他的心。
这家伙却颇为得意,为他一眼认出那保护孩子的幕后高手而沾沾自喜,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点了火药:“五毒教前任教主,说是告老还乡,退隐江湖,其实是进了宫,做了一个小孩子的影子护卫。这等怪异行事,怎么看都不觉的该是放荡不羁的他做得出的。所以我断定,那孩子绝不会简简单单,仅是个太子陪读。我想问,可是好容易闪开那前教主,他身后的小男孩又掏出了一个暴雨梨花针......”
皇甫释然已经失去了问的能力,此时此刻听故事的他,和顾回蓝一样根本没想到只能用一次的暴雨梨花针,出现了第二个,换言之,就是还能用第二次。这样的局面,单是设身处地想一想,就令皇甫释然紧张的透不过气来。而这还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他别无选择,不得不去听完这个令人心惊r_ou_跳的故事。
“幸好,我是顾回蓝!”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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