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是有这样的一种人,你予她一分好,她就可以百分千分乃至万分地还过来,你怎知那时杀人的就是恶呢?可也是善,谁说为善者就不可杀人呢。
卫绾没有说的是,这几日晚上,她是与那位善交流过几句的。她问善,你是甘愿为薛烺做到什么地步呢?
她道:“卫瑕说我心有七窍,这不曾说错。阿姊亦是善幻术,我初晓人事,她便曾问心于我,问我若是她有病,需要人心入药,我是否可为她取了那些人心来,我自是不忍取人心的,我只和她说,我把我自己的心给你吧。”
善说这番话时,脸上还是带笑的。笑得有些瘆人。谁也不知道极致的善之后是什么,善有千百种,有一人之善,百人之善,千人乃至万人之善,可这反面亦是恶,为一人之善放了一恶人,为百人之善,做了一人的恶人……此中例子,数不胜数。
若是没猜想错。
这第一次见面了,也该是最后一次了。
卫绾一步步地走近薛昭,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给了薛昭一个拥抱:“断尘根忘尘缘如何?康庄大道,指日可待。”
这非是卫绾大度,只是,如果能让薛昭从薛烺的y-in影下脱离出来,能有一法,也未尝是不好的。但没想到这回要阻止的,只是薛昭。
薛昭没有拒绝卫绾的拥抱,不过她拒绝了卫绾的提议,她纤细的身子被卫绾拥在怀里,两人差不多一般高,她如蝴蝶羽翼般的睫毛眨了又眨,最后脸上扬起一个笑来,道:“我才从局中跳出来,你又要把我纳回局中么?天下诸般好事,能作他选的,不过寥寥,失的多了,这得的才有多,虽然得道之后可得长生,但我掐指一算,到底是抵不过这拥有你的短短韶光,大道空旷,而你我亦非是长情之人。”
薛昭闭上了眼,在很多年前,她尚是一本书时,虽生而有灵,可总也看不清这翻看她的人的脸,待后来第一次见了,其人虽然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可因为有了生气,便总是欢喜。不知道多久之后,在雪山上的壁龛里,她看见了面前一个面色还青涩的少女,鬼使神差地便是答应了她,可去这人间走一回。
薛烺要活着的是薛昭,但要薛昭这副躯壳里到底是谁,也是不作要求的。神灵怎甘作辅,如此一来,其实从那雪山下的一刻开始,她是薛昭,薛昭亦是她,再不存在别的人了。
无论善还是恶,她们终有一日都是会消失,最后还能徒步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只有薛昭。
卫绾这些日子可是小心翼翼极了,可闻着薛昭的这番话,她眼睛一热,竟是可笑地被感动到了,她声音有些低:“我只是一凡人,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合道飞升,百年之后便是一抔黄土,便是这样,你也陪我么?”
薛昭声音不大,可极坚定,她道:“陪你。”
卫绾笑了笑,才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她又道:“你这今天当值,还不快去?”
薛昭贴着卫绾的面颊,厮磨了会:“不去了。”
“不去一日,这一日的银钱就没了。”
薛昭吻着卫绾的眼角,笑:“那便没了吧。”
本来是颇为惊险的一件事,没想到真要解决起来,还是虚惊一场。和卫绾在榻上和衣而眠时,薛昭这一日睡的颇安稳,已经是很久都不曾做过梦了,好梦也罢,噩梦也罢,多是旧事,这一回倒是少见地做起了未来之梦。
只是一梦醒了,又是多不记得,可这也无甚重要。薛昭半搂着还睡的深沉的卫绾,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只做那天上的神灵,哪里有这样的好滋味可以享得的呢?
只不过这预测之事还是做不得准的,卫绾以为皇帝总是要活到为新科进士举办殿试之后才会安心就死的,但并不曾知晓齐王的胆子,与中宫共谋,中宫于皇帝饮了鸠酒,但把罪责尽是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是不知从哪里来的诏书,这越过了秦王,径直是封了齐王为太子,并传位于他。
可笑秦王还活着,皇太孙行事也不曾有过错,这诏书假造的委实拙劣,可一连几位大臣,都是认为这诏书确实是皇帝手书,也是不知这是不是皇帝的手笔,才能如此一举挑起朝中诸多矛盾,齐王成为众矢之的,但齐王没了皇后,到底是势单力薄,并不曾被秦王,晋王放在心上,这处置起来倒是稍稍放缓了些。
可怜满朝大臣不得他助,这聚会起来,也只会哭哭啼啼的,眼看着战事将起,等闲间,竟是一个有用的法子都拿不出来。
这时,便是卫绾出场的时候了,皇帝一死,她于朝中诸王便是同辈,这秦国长公主前面缀了一个长字,她闯了众臣聚会,竟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她不是的。
卫绾道:“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可哭死齐王否?”她之出行,如今都是由着赵客安排,赵客在皇帝身边不久,他之模样,这过去了十几年,竟也无一个人识得他,只晓得他是此前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人,有他在此,卫绾才像是有皇帝遗命的那一个,而她要说扶持幼弟,又有几个不遵从的?
一呼百应者,莫不如此矣。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按理说来还有十九章,不过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此前埋下的线差不多都揭示出来了,雪山那边还有一个侍剑,但也可知晓,按照我的尿性,雪山肯定被他拿住了,不然要专门写雪山,主角组还是没戏份……主角组都在一起,还有什么好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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