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双眸半阖,目光空幽,好似不沾染一丝尘俗。
念完早课便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清扫院子。才走出殿门,却看到女人着一袭红裳,站在秋叶翩飞的老梧桐树下,牵一群玲珑玉儿般的孩童,对自己微笑。
然而除却正中那个扎双环小髻的调皮女童,却一个都不识得。
他心中一颤,忽想起昔日山寨中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几年不见,竟已这样大了,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他是谁?”赵柳笙眯起桃花眸子,好奇打问。
“就是我父皇说的,天下最好看的叔叔!”司马裕惴惴回答,两只狭长眸子紧锁着李燕何不放……他真好看呐。
赵正只是痴痴看着,一动不动,听到喜乐口中轻唤“他是我的李爹爹。”便也跟着唤了一声“李爹爹。”
小小的声音,空幽沉静……难得见这样清秀的孩子。
李燕何狐疑瞥了赵正一眼,敛下眼中风景:“敢问施主来找不空何事?若要问禅,且随贫僧前去寻访老方丈。”
他并不多看阿珂,如同前几年。
阿珂便笑笑:“他们闹着要来,这就一同带来了。”也不顾李燕何的冷漠,转身让人去马车上卸下行李。
李燕何只是装作看不见,自寻了一方小凳坐下来,低头剥豆子。
阿珂也蹲下来一同剥:“这些活,让别人去做好了。你看你,手指头都冻成了这样。”抓过李燕何修长的手指,皱眉怪罪。
那绵软温热的触感……李燕何手心一颤,不动声色抽回来:“都是出家之人,一样的劳动,并不区分彼此。”言语空洞,依旧头也不抬。
阿珂知道他心中定然还在恨着自己……也是啊,她温暖着,他孤冷着,一辈子。
便只是不说话,默默看着李燕何将豆角剥开,用指甲将里头的青豆一个个扣出来。那素净的指甲染了豆角的颜色,绿水渗进了他的肤表,应该是咸-涩的,他却也不知停顿。
……从前那样一个洁癖的男儿。
阿珂的嘴角蠕了蠕,赶紧扭过头去看风景。
李燕何半天听不到声响,又淡淡瞥了阿珂一眼:“又怀了?”
阿珂脸一红,总算得了话题:“哪里,我又不是母猪。”
那一红,那一抹娇羞,却看得李燕何目光一瞬呆滞。只觉得旧日依稀,恍然如梦。
“哦……他对你可好吗?”
“好。他人很好的。也时常问起你。”阿珂点点头,不着痕迹错开话题:“我方才听守门的老和尚说,山下有个叫苏雪的姑娘很是喜欢你,时常拿了吃食在寺外候你呢。”
抬起头,见李燕何只是痴痴看着自己,便又瞥过头去看天。
李燕何恍然,忙敛下狐眸中的光影,冷漠道:“出家之人,谈甚么喜欢,施主见笑。”
然而那精致的嘴角却分明勾着一抹讽笑……是了,那样的人,哪里能说变就变。
阿珂心中一痛,沉默片刻,忍不住扬了嗓音:“李燕何,别再装了。你如今才不过二十二未满,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
“在下不空,不知道李施主又是何许人也。”李燕何动作一滞,抱起竹篓,撩开半旧僧衣要走。
那背影清清瘦瘦,执拗一如当初,满头青丝却已断尽。
人言,剃了发,便了却了凡尘。可惜每日早课晚经,古寺佛乐熏陶,以为能逐渐忘却红尘旧事,却只是关了心,却断不了念。
所以才叫做“不空”。
听到身后的女人字字迫来:“是不是以为这样,便能够让我难受?……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恨我。可是过去的每一步,都是我们一步步自己造就。无论结果如何,如今都已成定局,这样折磨的,最终还是你自己!……今番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和你说这些,也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年,明年我便不会再来。他也不会再送东西。傻小子,你愿意做你的‘不空’,那便继续做好了!而那个‘小不归’,她却已经不可能再回来……希望你不要继续再活在自己编织的梦中,那只会让你更痛苦。”
她竟是一眼将他看穿……
李燕何将双手合十,用力捺下微颤的嘴角:“在下一身罪孽未泯,如今遁入空门,便是最好的归处。”
他没有告诉阿珂,并且永远也不会告诉她,这世间的男欢女爱,倘若从来没有尝过,便不知其中味道,便不会去想念。哪怕在山中呆一辈子,他亦不会思凡。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她的一直自责,倘若自责着,她便永远不会将他忘记。
见李燕何再不说话,阿珂便拭了拭眼角,复了一贯的语气:“我去看看师傅。”
本不想如此直白地剖开他内心,然而这样执拗的小子,你若不狠心将他点醒,他便会一辈子痴迷。
她不忍心,不忍心看他空空人世一遭。
“好。”李燕何应道。
那坟墓在后山的青石堆里,原来当年李韩萧不是未曾赶去京城,只可惜一世的情牵梦锁,耗干了他的身心,半路猝死在了荒野。
李燕何便将李韩萧与那个他一辈子也跨不过世俗障碍娶下的女子,合葬在了一起,也算是了却了他们的一桩心愿。
女人的背影如一抹红叶娇美,他直到看不见了,这才低下头开始扫地。
那落叶成堆,弯下腰用簸箕装了,站起来拿到院外头去倒。一次扫不完,便再扫第二次,反正太多太多的光阴不知道如何打发,这样正可以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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