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便一路将紫苏与冬郎引至东院。听见动静,东院厢房探出几个脑袋,见是红罗笑着招呼声便又收回去。红罗笑着点点头,又继续向里行,行至最东面的一个菱花木门半掩的厢房前才扣门喊道:
“阿绵在不在,我带两个人来寻你这躲一躲!”
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个十八九岁的标志娘子,看见红罗时还抬着手打哈欠,道:“又是谁惹着夫人了,这会子急巴巴的送来!”目光扫向红罗身后,眉眼瞬间活泼起来。咧着嘴笑眯了眼,道:“这是哪里寻来的仙女儿,怎生得如此好。既是得了夫人的厌,干脆留在东院好了。阿弥陀佛,可总算给我寻摸个眉眼齐整的来了!”
东院住着吕师圣,吕文焕的长子,正五品的都指挥使,现领着襄阳府西城防务。原先的夫人并妾侍在景定二年时死在了蜀地,也无血脉留下。后随父转战京湖边境,也未及续娶。入襄阳府后只将东院诸事交予阿绵操持着,少在院中居住。
姜夫人对着继子本就避之不及,加上二郎与三郎都是死在蜀地,心中少不了多想。虽无苛刻,但东院的事从来是半分不沾的。阿绵一个下人,没关系没门路,所以落到东院的人大多长得尽不如人意,吕大郎回院时通常拿了几件衣服就走,院中越发的冷落了。眼下来了这么个俊俏小娘子,阿绵心里有了几分念想,眼珠子更是粘上便拔不出了。
红罗见阿绵看得丢不了眼,伸手推了把,笑着唾了口道:“美得你,我家四郎君恨不得拿柱香供起来才好,说不准哪日就成了西院小夫人。你敢和他抢人,回头他恼了,一准把你挂树上。”
阿绵听了也不恼,笑笑便罢,紫苏脸却轰的一下子烧了起来。
不管如何,对外她还是宋鑫的妾侍,红罗这话仿佛说着她与吕师悦有些什么不干不净似的,只感觉一辈子的难堪都挤在今日。如同被人当街剥了外衫剥里衣,最后连件裹胸都不给她留,脸被惯在地上还要让人搓几脚。
那吕师悦对她有些意思,紫苏是知道但从未想过有什么后续。正如宋鑫所说,她是什么身份,那吕师悦又是什么身份。今日这襄阳府衙里走了一遭,更是明了差距。
早晨进出后院是兵慌马乱,没心思细瞧。后来尘埃落定,从正堂一路走回,但见各处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不尽,越行心越沉。最后小郎君咬人被吕师悦之母点着鼻尖骂贱种时,紫苏才醒悟过来,自己如今身份又换了。她如今只是个下贱的官奴,命还抵不过一只蝼蚁。
现在还能手脚齐全的牵着冬郎站在这里,可不就是凭着吕师悦的那些意思。
她也不知红罗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可如此这般明晃晃的拿出来说,她只觉羞辱难当,连月来支撑的信念及出山以来连绵不尽的灾祸如巨石般对着她脑门连番砸下,整个人都似入了魔怔,牵着冬郎的手也不禁越捏越紧。
“阿苏姐姐!疼!”
冬郎痛呼了一声,见几人都向他看来,手也不挣了,只低头嚅嚅的道:
“是、是肚子疼,冬郎饿了!”
紫苏如恶梦初醒,看着冬郎细骨伶仃的手被捏得失了血色,又愧又悔,蹲下捧了轻轻吹,道:“是阿苏姐姐手重了,对不起啊!”
门边的阿绵见紫苏一付浑浑噩噩之相,若有所思。走到门外,道:“小孩子向来饿得快,我家小弟也总是吃不饱。中午的馉饳我记得剩了好些,你们先进屋坐着喝点茶,我去厨房看看。”
能做他家郎君的屋里人,不知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红罗见紫苏反应虽面有诧异,但也没多问,只推了门,招呼紫苏冬郎进屋坐,道:“府里晚饭上的早,酉初便能供饭,待会儿只吃点垫垫就好,省得错了饭食又得饿。其实在西院做事最快活不过,外间都道我们四郎君顽劣,其实他却是个极心软的人,日子久了你便知了。”说着取了桌上白釉黑剔花的茶碗,给紫苏和冬郎一人倒了一碗,又说:“我常听郎君提及蒋大夫之名,托了他的福,以后我们府里也有自己的大夫了。不若以后膏药茶水类都交由妹妹料理。”
紫苏点头应下,阿绵回来时端了碟油炸的馉饳并四碗莲子羹,几人窝在东院里慢慢吃,耗到有人来喊才回西院。夜里又有管事上来就冬郎咬人之事盘训了几句,雷声大雨点小。训毕却把一本贵细药材册子及钥匙尽数送了来,说是吕大人的吩咐。
此后一连几日,吕师悦都早出晚归,紫苏虽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正房,却也未能寻到时机与他说话。末了只能静下心来,带了冬郎按着贵细药材册子上登的名录,把那管事抬来的药箱打开,细心收捡,晾晒封存。或有虫蛀霉变的都小心处理了另放,再裁纸另记,并那册子又重新誊录一遍。全部处理完备了,这才把重整的册子又交还了回去,手中只留下誊本。
册子交到管事手中不到一个时辰,就转到了吕文焕的案前。
紫芝一个,虫蛀,已处理;
七十年人参一只,芝麻粒霉斑七处,已刷洗暴晒,药效有失,需尽快使用;
何首乌全部霉变,失效,有毒;
苏合香丸潮变两瓶,失效;
……
吕文焕看完也不由啧啧称奇,一箱子无标乱放的药膏药材及零碎成药被盘点的清清楚。近效、失效及损毁的一一分门别类各有说明,还翻出了块龙涎条来,这还是名册上没有的东西。
真没想着这小娘子确还有些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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