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浪,几欲掀翻城防军的铁骑。
士兵左突右冲,却寸步难行,又急又惧,拔刀架在方掌柜脖子上,咆哮,“让开!不然就地问斩!”
寄虹大惊,拼命往前挤,但有人比她更快,斗牛一样窜出,一头把士兵撞倒,夺刀斩绳,振臂一呼,“还等什么!抢人!”
寄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身边霹雳般一声炸响,人群怒吼着冲过去,和城防军厮打起来。
从第一个士兵砍掉不知是谁的脑袋开始,这场风暴就演变成血腥杀戮。
城防军曾镇压过多次反抗,但这次刀和血失灵了。
寄虹被推倒,头上是激烈的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哭声、骂声,身边是混乱的脚步,有脚踩过她的身体,有腥臭的液体喷到她脸上,有个人倒在咫尺之距,半边脑袋没有了,却仍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她曾经单枪匹马在金胡子的围捕中闯进闯出,但此刻才知何谓“人间地狱”。
她挣扎着想要逃离,但对着那个半边的脑袋,肝胆俱裂,连半分气力都使不出。突然身边奔逃的腿脚被人推开,她未及抬头,腰间被一只手臂牢牢揽住,眼前的半边脑袋急速远离。
眼泪“唰”地下来了。
刚才那一刻,她以为她要死在这里了。幸好他来了,神兵天降一般。
严冰顶着刀枪棍棒不要命地冲出人群,直接撞开最近的一扇门,来不及迈步,抱着寄虹和身扑了进去,顺势滚到门后。两人都惊魂未定,缩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严冰探出腿,用脚尖极慢极慢地阖上房门,房间暗下来的时候,感觉怀里僵硬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些。
昏暗里,他宽厚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隔绝开外面恐怖的声响。
她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尽管外头是世界末日,这里,他的怀抱里,是她永远的宁静港。
门缝中漏入的一线日光渐渐倾斜,从发梢溜到脚尖,远去了。惊心动魄的杀伐声也沉寂下来,随暗夜消弭无踪。
严冰向外窥视,暮色苍茫,长街空旷,死寂而肃杀,只有两人一组的城防军不时从门前闪过。
他看一眼寄虹。黑暗里瞧不清神色,但她心有灵犀。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总要出去的。
严冰在屋里摸出几套衣服,两人换下身上的血衣,整理妥当,出了门。
街上的情景比她想象中更恐怖。地上一片一片的深色痕迹,间或有残缺的尸体来不及拉走,暗沉的天色也掩盖不了暴行。
“叛匪”尚未兵临城下,护城的军却已经大开杀戒了。
“别看。”他把她搂在怀里,高大的身躯遮住那些残酷,加快步伐。
寄虹不愿给寄云和伍薇徒增担忧,严冰也认为必须尽快出城,否则可能会被困城中,照目下形势,城里并不比城外安全多少,里外都有人,凡事还可互相照应。
城门把守严密,来往行人一概严加盘查。两人一身补丁,发髻粗糙,尘土满面,守门士兵没认出来眼前就是瓷业赫赫有名的两个人物,照例询问出城何事。
寄虹说:“回家。”
“住哪?”
“霍……”忽觉严冰捏了下她的手。
士兵见她停口,狐疑地打量她。
严冰报出他的地址。
士兵又问姓名、家里有没有从事瓷业的,寄虹这才明白严冰的用意。
严冰否认,报了假名,又怯懦地问:“大哥,查得这么严,是怎么了?”
“那帮烧瓷的闹出大事了,凡参与者都按造反论处。有亲戚朋友闹事的,必须立刻上报!”
严冰诺诺称是。
有惊无险地出城。两人不敢提灯,不敢歇息,步履匆匆。
浓云遮蔽星月,山脉与城郭绵延成隐伏的巨兽。回家的路不平坦,沟沟坎坎,深深浅浅,但他步伐沉稳,手掌有力,一种属于男人的坚定沉着的力量通过交握的手鲜明传递过来。
她记起有许多次,他像这样牵引着她,带领着她,攀上高峰,穿过狭路,一程复一程,一日复一日,原来已经走得这么久,走到这么近了。
这么近,距离那个终点一步之遥。
将至窑厂时,大滴的雨珠砸下来,严冰脱下上衣撑在两人头顶,但无济于事,很快大雨倾盆,两人小跑着到家时,浑身湿透。
严冰点亮灯笼,暗影一扫而空。上次留宿时穿过的丘成旧衣还在寄虹卧房放着,他拿起衣服,“你先换衣服,我去隔壁。”
寄虹腾地弹起,“别……”
看她惊悸未消的神色,他心里又酸又软,“好,我不走远,就在外间,行吗?”
她犹豫了下,点点头。
他关上隔门,迅速换衣,嘴里不停跟她说话,问她哪里伤着了,药箱放在哪。听见他的声音,她大概就不会那么害怕。
她声音低低的,他问一句,她答一句,烛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描在桃红薄纱门上,他不经意一抬眸,起伏转折,处处温柔。
在城里那个黑暗的小屋,没遮没拦,两人只能背转身子换衣,但当时风声鹤唳,谁都顾不上尴尬,这会虽隔着一重门,他却觉得心神荡漾。
出门打了盆水,找出药箱,稳稳心神,问:“换好了吗?我进去看看你的伤可好?”
“好。”她声音几不可闻。
推开门,他愣住了。她只穿着里衣,端坐在床边,干净的外衣整齐地叠放在床头。
她望着脚尖,“我腰上挺疼的。”
“哦。”他赶忙走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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