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从他幼年时,他对褚暨就一直心怀怨憎,认为他不是合格的父亲。他避免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对自己的女儿总是无比温和仁慈,他以为自己是个好父亲,却从来没有真正为她付出过。
此时他抱着大英,看着女儿病弱消瘦,奄奄一息,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父亲做的是有多么糟糕。
大英说:“黑,我看不见。”
季芳连忙让人把家里蜡烛都拿出来点上,又点了两盏大油灯,问她:“点了灯了,你看看,还黑不黑?”
闭着眼睛,感觉到光亮,她摇了摇头,还是不睁眼,小声说:“不黑了。”
☆、是非
季芳从早上回来就一直没吃东西,连衣服都没换,他想离开,大英不让,见他一动就哭哭啼啼,他只好留下。到了夜里,周氏实在看不下去,让丫鬟煮了一点东西端来,又示意奶母去劝他。
奶母走进屋去,季芳坐在床边,抱着女儿,昏昏沉沉垂着头,怀中大英已经没了声息。奶母抱过浑身滚烫的孩子,放在床上,脱了衣服,再次用冷水替她擦拭身体,季芳浑身黏着汗,头重脚轻,已经疲惫的没有力气再看她了。
人那力气总是有限的,他再伤心,也还是要累,累了也还是要吃,饿了也还是要睡。吃了,洗了,他回到床上。明明知道有很多事,很着急,可是身体不受控制,头一挨枕就睡的人事不省。
大英一夜高烧不退,洗了个澡,更加烫的着火一般。周氏跟奶母,丫鬟围着团团转,却什么法子都想不出。眼睁睁的看这一个女儿,竟生生不行了。
天亮的时候,周玉睡着了。褚暨估计她几个时辰之内不会醒,便出门回家去。刚下马车,家中已经传出噩耗,就在方才天不亮的时候,大英没了。
褚暨对这个大英,单就感情说,并不太深,那原因也很简单,这孩子又瘦弱多病,性子又孤僻别扭,很不讨人喜欢。但毕竟是季芳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褚暨自然是对她重视,放在心上的。此时听说这孩子没了,一面伤心叹息,发生这种不幸,一面又对这没有太多意外,伤心归伤心,这事却在预料之中。大英这孩子,他老早就知道养不长。
知道那边现在怕是正乱,褚暨也没过去,只是叫来丫鬟问了问什么情况。丫鬟照实说了,褚暨听完,打发回去,心中叹道:要办后事了,小小一个孩子,然而季芳的长女,也是一件大事。
褚暨思量了一会,季芳过来了。形容很憔悴,一张脸森森白,眼圈发青,身上已经换了雪白的衰衣麻服,头发用木钗束着。他面无表情,心不在焉,神态看着非常萎靡,站在那堕着肩膀,跟褚暨说大英的事,表情倒不见悲伤,就是反应有点迟钝似的,口舌发硬。
按礼制,儿子离世,父亲也是要服丧的,不过这往往只对应家中嫡出的长子或继承人,身份特殊,却没有听过谁家几岁的小女儿夭折了,父亲还服丧的,还服的斩衰。然而褚暨也没有说什么,季芳跟他商量大英安葬的事,全程萎靡不振低着头,褚暨看的也很难受。
关于大英的后事,褚家这边意见却不一致。褚家故里在徐州平乡,祖坟也都在那边,落叶归根,送回故里安葬是最妥当的。但是褚暨移家健康多年,早就已经不回那里,再送回中原不合适。
葬在建康,季芳又不同意,觉得这地方不好。褚暨兄弟也觉得不应该把坟地置在建康,应当选个清净安稳地。商量了几回,决定将棺木送到丹阳去。
褚蹇曾经做过三年的丹阳尹,在京口处有田产,屋宅,先前移葬其妻时,便是暂埋在此处,将坟地设在那里正合适。商议定了,这天晚上,季芳便来见褚暨,商量出发的日期,还有下葬的一些具体细节。因为丧事已经办毕,最后这一件只是扶棺回去安葬,因此随行的不多,除了下人扶棺,就只有季芳。
季芳仍然穿着衰服,白衣蹁跹地来到褚暨房中。这回子看,他气色要好多了,尽管脸上还是苍白,但是皮肤明显有了点活气,眼睛也有了点神。褚暨知道他死了大英非常悲伤,再多难过,毕竟过了半月,精神也回复的差不多。
就是他人有些怪异,好像萎靡了很多。以往他也是个冷淡冷漠的样子,然而神气是带着傲,有种孤傲自得,不爱搭理人的劲儿,此时身上却没有那劲儿了,却成了闷,闷着脑袋,沉默寡言。
褚暨认为他这是受了刺激,还没有从大英离世的痛苦中完全走出来。
父子两相对着,生硬的没什么话说。褚暨问他:“朝中的事交接妥了吗?”
季芳道:“已经递了辞了。”
他这官事,文书下来,还没到过任呢,就递了辞。幸而也不是要紧的职。
褚暨道:“去了,准备多久回来?”
季芳道:“正是要同父亲说这件事,孩儿感觉身体有些不适,等大英下葬之后,我想留在丹阳住一段时间,暂时先不回来。朝廷的职位,也不打算去了。”
褚暨沉默半晌,道:“好。”
季芳道:“还有一件事情,孩儿心中想了很久,不知如何同父亲开口。可是想着还是必须要说,就是我同周氏的事情,我些年夫妻之事,我总感觉力不从心,应付艰难。她没有过错,是我的心不在,我从来不想成婚,只想一个人,我负担不起这个责任,当初便不该结。离了之后她可以再嫁,不用同我这样的人纠缠一辈子,对她对我都好。”
褚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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