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庞涓看她从马车上下来,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忽然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不由出言提醒。魏姬回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庞涓正端着个j-i,ng致的炭盆无辜地看着她,“公主请上车,夜里风寒,不要伤了身子才是。”
魏姬没有多言,顺从地回到有些闭塞的马车上。庞涓替她安顿好炭盆,抱着怀里的短剑在马车旁盘膝而坐,拴在一边的马在微凉的夜风中舒适地打着响鼻。
魏姬用钩子百无聊赖地拨动着火盆里的炭块,拨了一会儿又放下钩子,掀开帘子向马车外闲闲地瞭望,正看见坐在马车边的庞涓,清冷的月光只勾勒出他一半的轮廓,另一半被马车的y-in影挡住,一袭兰色深衣委顿脚下,姣好的眉目在光影里忽隐忽现,比白天的时候看着竟又多了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还真是适合夜晚的男人。魏姬心里不无讽刺地这样想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句不该说的话早已出了口。
庞涓只听见马车里隐隐传来的问句,本应该柔美的声音在夜幕中清冷无比,如同鬼魅,“先生,你信命吗?”
庞涓没有回头,从容淡静地回答,“涓不信。”顿了一下却又补充一句,“不过,涓能看到公主的命运。”
“先生请试言之。”
“公主远嫁赵国国君,会为我魏国和赵国带来太平无战,公主本人,会子孙绕膝,至尊至贵,安享天年。”
“然后终生不得再回到魏国,一个人客死他乡吗?”魏姬冷笑。
庞涓面不改色地接续道,“明日出了边境,从此赵国便是公主故乡,何来‘客死’之言?公主请勿自扰。”
“先生在警告我吗?”
“庞涓不敢。”
“不敢……不敢……”魏姬仰头靠在马车上,伸手揉着额角,“把我远嫁赵国,不是你的主意么?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被这样直接地当面质疑,庞涓的表情丝毫未变,依然恭谨,“公主想多了,这门亲事是公……君上的意思,与涓无干,再说,这是君上的家事,庞涓是什么身份,又怎敢随便干涉?”
魏姬的脸上讽刺意味更甚几分,“先生不累吗?对一个即将被送往异国他乡的人都不肯说真话?”
庞涓低下头拨弄火堆,语气平静,“此事与涓委实没有关系,也请公主不要埋怨君上,君上此举,实出无奈,为了抵抗齐国,我们只能选择与赵结盟。况且……”他的声音沉沉稳稳,极具说服力,“赵国国君地位尊贵,听说亦是年少有为的贤君,也不算辱没了公主。至于小公子……他是君上血亲,只要心思纯良,勿生他念,自然会一生富贵安稳,太平无忧。”
“勿生他念?”魏姬怔怔地将这四个字重复了几遍,覆在额上的手无力地滑落下去,“天命在他……谁……又能如何呢?”
“公主信命吗?”庞涓将那个最开始的问题不动声色地抛回给她。
这一回魏姬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一阵才又开口,“明日魏姬就不再是这魏国子民了,临走之前,魏姬想要送给先生四个字。”
“公主请讲。”
魏姬从马车上俯视庞涓,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魏姬还望先生,勿忘本心。”
勿忘本心。庞涓在心里揣度了一阵,抬头向马车上看去,正好撞进魏姬通透的眸子里,他一惊,觉得这眼神莫名熟悉,似乎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有人用这种目光看过他,他于是笑了一声,“公主的眼神,很像涓师父的一位故人。”
“愿闻其详。”
“墨子翟,公主听说过他吗?”
“略有耳闻,据说他极善机关偃术。”
“正是此人,公主的眼神,很像他。”
“哦。”魏姬淡淡应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话题没甚兴趣,“我有些乏了,先生也早生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庞涓抱着剑站起来,“请公主歇息,涓为公主守夜。”
夜色暗淡,魏姬轻轻闭上眼睛。
古人何其智慧?她想,预先知道了结局又能如何呢?于她而言,这不是一场戏,亦不是一段了无生命的故事。
这是她的命。
至于庞涓,她想,或许她可以去感叹,却没有资格去怜悯。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好像还挺喜欢这个龙套的姑娘。要不要给她开个番外?
☆、令缃
又是几季春秋。
进了谷口第三步,是师父设下的奇门遁甲中的“坎”之位,在那里有一条小溪,温柔地绕过茅庐又羞赧地藏进后山。
谷中一草一木皆按先天八卦排列,虽则优美,暗藏玄机,一步不慎,万劫不复。令缃四岁入鬼谷,谷中风景,看了足有十八年,却怎么也看不腻。
“想什么呢?难不成还要为师带你出去吗?”鬼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笑吟吟地问。令缃见是师父,才知自己已经神游天外了好些时候,窘得满脸通红,答道,“不……不劳师傅……”
看着他这副呆呆的样子鬼谷就禁不住想逗他,伸手拍拍他柔软的长发,鬼谷语气里掺进几分恶质的调侃,“令缃莫不是……又在想涓儿了?没想到你们师兄弟感情竟如此之好,为师十分感动呢。”
看着令缃已经红得快要冒烟的脸,鬼谷笑得十分开心,还唯恐天下不乱地继续添油加醋,“罢罢罢……徒儿大了,留之不住啊……可怜丢下我一个老人在此,孤苦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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