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递来的手巾,偏着头又咳了许久,方慢慢开口,笑容亦敛去了,“原来我这病,连笑一笑都不许了?幽儿,你这个郎中未免管得太宽。”
顾怀幽低着头将手巾收好,“公子开心,当然是好事。”
萧弃不喜欢顾怀幽,抱着柳拂衣的脖子往他怀里又缩了几分。柳拂衣拍着孩子的背,哑声道:“小苏怎还不到?”
顾怀幽垂首,静静地道:“阎摩罗已发来消息,说情报案卷都已取妥,苏姑娘受了些伤,赶路未免会慢些。”
柳拂衣静默地望向亭边那株已开到极致的蔷薇花,“六月已过半了,若是蔷薇花谢时还不回来,她便只能给我收尸了。”
顾怀幽袖底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掌心,痛得她又得了几分清明,方能静静地回话:“苏姑娘不是那般人,一定会如期赶回的。”
柳拂衣看她一眼,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侧过头去。
她知道,公子并不喜欢她这样的回答。
她知道,公子一直怨恨她,怨恨她与所有人一样,不肯对他说真话。
她知道,公子所希求的是小苏那样的直率和坦诚。
可是她做不到。
她没有办法与他说,她爱他,她愿意当他活着时为他做任何事、当他死去后为他收尸,就算苏姑娘不在了,他还有她,她永远不会离开他。
她无法启齿,因为她知道,他并不需要她,也不会相信她。
她甚至想,哪怕对于萧弃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公子所倾注的感情,也比在她身上的多。
如是想着,她的眸光灰暗地摇动了一下,便静默地告退了。
柳拂衣并没有看她。
“你娘要回来了,你高兴吗?”
“高兴!”
“那你娘回来了,你还会跟我玩吗?”
“会的会的!”
“要是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萧弃歪着头看他,“什么是死?”
柳拂衣不说话了。
近日来,扬州城中带刀佩剑的江湖人,显然增多了。
沈梦觉前来禀报时,顾怀幽正在给蔷薇剪枝。
沈梦觉一怔,“公子呢?”
顾怀幽直起身来,抬手掠了掠鬓发,带笑的眼风飞向一侧的厢房,“在哄孩子呢。”
沈梦觉顿了顿,道:“这些事情自有下人来做,姑娘不必代劳。”
顾怀幽微笑,“我是看公子喜欢带着孩子在这边玩,怕蔷薇花多刺伤人,还是剪掉些好。”
“顾姑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沈梦觉面容冷峻,“姑娘固是好心,但越俎代庖,终归不是好事。”
顾怀幽的面色一白。
沈梦觉向她一抱拳,便不再多说,径去敲响了柳拂衣的房门。片刻后得了回应,推门而入。
一个娇小的丫鬟碎步走过来,附着顾怀幽的耳轻轻说了一句话。
顾怀幽冷冷一笑,将剪子往花架上随意一扔,顿时惊落了一片香风红雨。她转身往尘寰阁而去,再不回头多看一眼。
苏寂与阎摩罗在尘寰阁中解剑相候,见来人不是公子而是顾怀幽,显然愣了神。
顾怀幽姿态优雅地走上前,在那张高高的大椅上坐下。
阎摩罗忽然道:“顾姑娘,此是僭越……”
顾怀幽一扬手,突然响起杂沓脚步声,这狭窄楼阁之上立时被三列银衣武者团团围住,腰间刀剑出鞘,直指堂中央的两人!
阎摩罗惊道:“你做什么!”
苏寂却悍不畏死地笑道:“可惜我没剑,又受了伤,不然这些人,还真不够我喂招的。”
顾怀幽亦报以毫不羞惭地一笑,“兵不厌诈,苏姑娘明白就好。”手掌狠狠一拍高椅的扶手!
苏寂扬起头,姿态如一只傲慢的孔雀,却一伸手把阎摩罗推了开去!
一只铁笼自楼阁顶上轰然罩落,将她锁在其中!
苏寂不惊不惧,坦然亮眸,“顾姑娘好聪明,不敢真刀真枪与我一斗,便连这抵死的一招都用上了。”
尘寰阁上这一道机关,本是沧海宫先祖所设,为防敌人追上阁来,拼个玉石俱焚也要将之困住。顾怀幽如何知道了这只有宫主才知的秘要,她懒得问,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她只是轻轻一笑,“可怜公子,他所以为的忠臣,竟是一个都靠不住的。”
听到公子二字,顾怀幽滴水不漏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微的松动。
“我是为公子除害。”她冷冷地道。
苏寂瞥了一眼她手底的椅子扶手,“这机关铺设费时,异日五大门派攻上尘寰阁时,恐怕就没法用这招了。”
顾怀幽全身都颤抖起来:“带她下去!”
几名武者上前锁住苏寂的手足,才慢慢将铁笼抬起。苏寂拖着铁链子踉跄走了几步,阎摩罗急声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顾怀幽微笑,樱唇轻启,“自然是——厉鬼狱。”
阎摩罗心头一急便要扑上,苏寂却道:“阎摩罗。”
他愕然回神,苏寂已被押至楼梯边沿,苍白的脸容透出伤重未愈的无力,嘴唇微微翕动着,他辨认出来是——
“去、找、萧、遗。”
找萧遗?!
她疯了?!
阎摩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被押解远去,他从没有如此怨恨过自己的无能。他武功不济事,根本不能与这些悍勇的死士硬拼。顾怀幽是从何时起竟把持了宫中内外事务,操纵了宫中这么多人的?
恐怕,就是从三年前苏寂刺杀柳拂衣的那个雨夜开始的吧?
因果相陈,缘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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