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极端分子,抢砸图瓦人的商店并殴打甚至杀害了一些图瓦人。紧接着,由比利时控制的当地媒体开始大肆渲染这些局部事件,将库图西人描述为劣等民族和国家的敌人,并鼓动图瓦人进行反击。此外,媒体还源源不断地制造了大量加剧双方矛盾的虚假新闻。终于,两个曾经是兄弟的部族反目成仇。这一着棋的确下得聪明,因为要削弱一个国家,从外强攻远不及从内部肢解它来得奏效。比利时的殖民统治自此又延续了三十年,但最终没能阻止萨摩利亚的独立。”
比利时,我向来崇尚自由和民主的祖国,它面对这片无辜的土地和善良的人民,扮演了怎样一个耻辱的角色?
我强压着起伏的心潮,问靖平:“萨摩利亚人恨比利时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比利时将他们的独立延后了三十年,对吗?”
“对。你的宫廷教师告诉你的是比利时在放弃自己的宗主国地位后,仍继续对萨摩利亚给予经济,教育,和医疗方面的援助。但那只是幌子,私下里比利时政府仍通过各种渠道继续加剧图瓦人和库图西人之间已经势如水火的矛盾。”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忍不住问。
“因为一个联合而强大的萨摩利亚会将比利时排除在外,让它得不到任何利益。但一个分裂而弱小的萨摩利亚却不得不在经济和军事上依赖它。比利时无法再名正言顺地从这片土地上输出物产,但却利用内讧的双方继续它的掠夺。”
靖平的叙述是平静的,不带任何主观的感情。他是在顾及我的感受。我努力不让他看出我心中的羞耻,愧疚,与痛苦,尽管它们已快要将我没顶。
“比利时是萨摩利亚内战的始作俑者,对吗?”我问他。
他深深看着我,然后点头。
“比利时在这场战争里杀了多少人?”我的声音在哆嗦。
“比利时并没有实际参与这场战争,因为这样做并不能使它获利。它只是以战争调停者的姿态出现,但在暗中却向双方都出售军火。这场战争持续了四年,以这个国家的一分为二而告终。将近一百万人在战争中丧身,占原来人口数量的一半。而其后,又有数千人由于霍乱和痢疾死于难民营。如今战争已经过去了八年,但萨摩利亚的经济和国力始终没能缓过来。人们贫穷饥饿,流疫横行,但政府却没有财力来解决这些问题。”
“没有人向他们提供援助吗?”我拼命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没有一个西方国家提供了援助,包括比利时。因为这块千疮百孔的土地对他们而言已经没多少价值。唯一提供了医药和食品援助的,是中国。”靖平回答。
在佩哥拉,那个有着一双美丽眼睛的枯瘦的小乞丐,他的父母是否死于这场战争?他对我那样温驯地微笑,而我却是害他失去一切的凶手的后代。还有,还有,还有这土地上无数善良的人们和无辜的冤魂,我该怎么面对你们?
“云深,云深!你别这样!这些都跟你没关系!”靖平着急地伸手去抚我的唇。
我看到他指上一抹殷红,原来我已经把自己咬破了。
他双手扳住我的肩,满面焦灼:“云深,你听我说。我以前不跟你讲这些,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你和这一切都全无关系。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单纯的人,你和那些饱受战争之苦的人一样地无辜。”
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滚烫地在脸上奔流,刺得唇上的破口火辣辣地疼:“靖平,一百多年前第一个入侵萨摩利亚的人是当时的比利时国王leod六世。他是这些灾难的起源,而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怎么可能与这一切无关?我的家人包括我自己,我们一代一代继承和挥霍着从这里掠夺来的财富,我们昂贵的衣食住行沾着萨摩利亚人的血。我怎么可能无辜?”
我推开靖平,夺门而出,冲进了瓢泼大雨里。
轻风艳阳天(云深)
我在漆黑的田间小路上奔跑,倾盆的雨水浇透了我的全身,却冲不淡我心里撕扯的痛苦与负疚。靖平并不出手拦我,一直紧跟在我后面一臂的距离。
终于,我再跑不动,双腿一软跪在泥里,向着面前无尽的黑暗,放声大哭。
这是我,一个比利时前统治者的后代,在向这片善良而苦难的土地忏悔。我们的罪恶是不能被宽恕的,但在我的余生里,我会尽我所能让活着的人们不再受苦,让死去的冤魂安息。
我已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靖平抱回来的,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靖平正坐在我床边的凳子上看书。我一睁眼,他立刻感应似地抬头,给我一个极温暖的笑容:“宝宝,你醒了?”
“几点了?”我从床上坐起来。
“八点。”他把枕头垫在我背后,让我靠舒服。
“你怎么还不去工作?”我有些诧异。
“我今天请了假。你到这儿来这么久,我都没陪过你一天。今天补上。”他托起我一只手,在我掌心轻轻吻了一下。
“我让你担心了,对吗?”我心里一阵歉疚:“对不起,靖平。我不该这样给你添麻烦。”我双目微微刺痛,眼泪又出来了。
他抱了我,温言细语地安慰:“说什么傻话。这些事情,你早晚会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是在我意料之中。你难过的时候,我当然得陪着你,要不然你生气了去找别人,那我就太冤了。”
我噙着眼泪“扑哧”一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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