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眼界的差异”。当他望见尚是孩童的白宿站在凉亭里,大声练习竞选发言时,听到白宿话语中提到的国家内部正在发生的矛盾和忧患,他才隐约意识到,光是自己一个人变强,也毫无意义。
这个时代,不需要单打独斗的英雄。
相反,只有与人协作,才可能获得惊人的影响力,才能高屋建瓴地统治好这个国度。
“要离开白家?”
“是。”
“为什么?”
“我想在实战里学会与人竞争的方法。”
他最后还是向白宿提出了暂时脱离白家的申请。这是他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的结果,当然,没人强迫他这么做。仆人们都不理解他的用意。放弃白家这么优越的条件,独自去外头打拼,这个人脑子怕不是被驴给踢了。
但白宿不会这么想。
“我认为你已经足够优秀了。”白宿用略显稚嫩的嗓音评价他道。
声音稚嫩,不意味着他的想法稚嫩。李渔舟向来都猜不透这个小大人的心思。
“不,还不够……想要成为像白猎大人那样优秀的人,我的努力还远远不够。您给予了我安逸的物质生活,我不得不向您表示感谢,但是,长期被浸泡在这样的温水里会使我失去斗志。”
“那是你个人选择的问题。在温水里也一样可以保持斗志。”
“也许是,也许不是。您知道,我是个穷人,出身微薄,并无一技之长。我的家庭带给我的唯一优势,就是我能忍受最恶劣的环境的折磨,我不希望这最后的优势也被自己浪费掉。”
他以为白宿一定会拒绝,可白宿却只是轻佻地倒掉了茶杯里的桂花酒
“……你的逻辑里满是漏洞。”他说,“无所谓。若你想去,就去吧。”
李渔舟跪在地上,对他行了个大礼。
“是。”
再后来,成年礼上,他加入了龙虾组,一举成为年轻势力中最受瞩目的新星。
人们总是不停的被高估和低估,就像伏在大海中、受其摆布抛来荡去的浮游生物一样,那些不稳定、不可控的系统与它发生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它,也许将偶然当作了必然;也许将必然当作了可能。
他曾经以为,他们的相遇是一种必然。
他从不认为自己可能会动摇。这份初心,他坚持了十年,也会坚持得更久。只是,在方才的一瞬,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即使再度回到九曜,也无法根治他的心病。
九曜国首都,羲和市,国民议会大厦。
这间装潢明亮的办公室位于大厦的七层,既不隆重,也不萧瑟,名义上它是白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据点,但实际上,比起议会大厦浮华的巴洛克式雕花立面,这里的装饰显得朴素而简洁,甚至是有些平淡无奇过了头。
“你说什么?让我不再追究?”
办公桌后翻动书页的棕发少年悬住了手指,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文字上,并未分神,可站在地毯上的李渔舟却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压力扼住了咽喉。
“……林染和若小澍二人行为举止皆稀松平常,便是不再追究,也不会危害于旁人。故在下认为……”
“渔舟,我说过,在我面前你可以摘下它。”
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报告,但却说着与报告内容毫不相干的话语。
“……是。”
李渔舟慢慢伸出手,松开了面罩的绳纽,露出满是烧伤痕迹的下巴,空气里散布着沉寂的气息。这时少年才满意地握起桌上的茶杯手柄,喝了口茶,悠闲地将茶杯放回绘有丹顶鹤图案的杯托之上。
“……我知道了。既然你不舍得动手,那就由我亲自前去缉拿吧。”
少年的嗓音清澈而冷静,却没料到,他的发言让李渔舟立刻乱了阵脚,单膝跪地,劝道:“不可!白宿大人,这是龙虾组的任务,与您无关!”
少年合上左手边的书本,插回桌上的书堆,书堆的另一边是厚厚的一摞文件,这是他刚处理完的工作。办公室里的灯光纯净而温和,与它相对的是,挂在墙上的画框里却装饰着一副黑色基底的怪异漆画。晾了李渔舟几分钟后,少年才慢悠悠地开口了。
“何必如此大惊小怪。我也是顺道去会会老朋友,近来没什么有趣的工作,早就闲得腰酸背痛了。”他一边伸展手臂,一边从软椅上起身,走到李渔舟的面前,“起来吧!我不喜欢有人在面前跪着。尤其是你。”
“抱歉……”
李渔舟这才直起了身。地毯上编织的花纹也十分简朴,只是两种颜色下若干几何图案的无序排列,不像其他富人家常见的奢侈品那样绣满了花枝藤蔓、亭台楼阁、宫殿庙宇。但不知为何,看着这些简单的几何形,他的内心就会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遇到在意的事了?”
白宿的声调越是平淡,萦绕在李渔舟心头的不安便越是浓烈。
“……”
他没有作答。
白宿又问:
“还是说,遇到哪位中意之人了?”
这下李渔舟抬起了头:“绝无此事!请您别拿属下开玩笑!”
看着他紧张的神色,白宿狡猾地笑了起来。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有一位女性在自报家门,听起来似乎是哪位豪门贵族家的小姐。在白宿应门之际,李渔舟迅速戴上了面具,退到房间一角,保持他谦卑的姿态。不一会儿,白宿与她亲切交谈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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