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终于化好了,韦春龄重新获得了照镜子的权利。这次连她也看出了不同。
韦春龄本来长得就好看,已经有牡丹吐艳、国色天香的意思,但一来她年纪还小,二来惯常奔波劳累,于她艳丽、端庄的气质颇为有损。韦景煊巧妙地遮盖了她的稚气和江湖气,突出了她的明艳和高贵。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人却似另外一个人了。
韦春龄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感叹说:“我长得还真是好看。”
韦景煊“噗嗤”一笑,替她编了辫子,又拿出一套衣裙让她换。衣裙是松绿色满地印花的最新款式,琵琶袖,大镶滚装饰,二十几条飘带上挂满了铃铛、玉饰和香囊,穿上好像一夜之间春绿江南,繁华热闹得了不得。
韦春龄因过于好看,有点害羞和别扭起来。
韦景煊让她站起来走两步。韦春龄走了两步,就被叫停,说是手摆动幅度太大,走路姿势过于雄赳赳气昂昂,与她的装扮不符。
韦景煊走了两步,让韦春龄跟他学。韦春龄学了五分钟,说她伤口疼痛,要躺一会儿。韦景煊怕她压坏发型,只准她坐在榻上。韦春龄坐了没几秒,叹口气,继续起来走路。
韦春龄活了十几年,功夫也练过,且练得人人夸赞,她师父也心悦诚服,今天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动辄出错。
韦景煊笑嘻嘻地纠正她,一直没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好好当“女孩子”了。
两人笑闹一阵,天彻底亮了。厨房叫人给韦春龄端来早点,韦景煊让人把他的那份也端来这里,他边吃,边盯着韦春龄,生怕她吃得不小心,弄花了他的妆。
韦春龄自不会走路后,发现自己又不会吃饭了。
侯英廷往常会在韦春龄用早饭时进来看她一回,今天他来得晚了些,但还是来了。
侯英廷进屋看到韦春龄,不觉眼前一亮,随即露出赞赏的微笑。
韦春龄刚吃饱,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禁脸一红,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韦景煊默默瞪了她一眼,转向侯英廷:“你昨晚很晚才回来吧,还以为你今早不来了。”
侯英廷说:“刚收到几封信,看信耽误了会儿。对了,韦大人也托人捎来了信,要我转交给你们。”
姐弟俩一直担心父亲,闻言大喜。韦景煊忙接过信,拆开和姐姐同看。
按信中所说,韦守中已辗转回到上海。摄政王仍电令他领兵镇压革命,但他刚到上海,上海制造局就被民军占领,原先要和他接头的官员已倒戈投降。紧接着,苏、杭失守,他连一兵一卒也要不到。这些日子,他带着家人居住在梁启超的那栋小别墅内,每日新闻,尽是四方投顺。他病了一场。莫静姝前些天骑马,从马上摔下,右胫骨骨折。家中老人俱甚思念孩子,希望春龄和景煊能来上海,一家人团聚。
韦景煊看得眼泪汪汪,他把信给侯英廷,问他:“英廷哥哥,现下局势,到底如何”
侯英廷快速扫了眼信,说:“自韦大人发出这封信后,北洋军连着打了几个胜仗,不过……”侯英廷摇了摇头。
韦景煊说:“是啊,袁世凯那人,跟墙头草一样,谁知他最后会站哪一边?”
侯英廷看了眼韦春龄:“同盟会早已经和袁世凯开始谈判,孙中山连民国大总统位置都特意留出来给他了,只不过双方条件尚未谈拢。袁世凯几次出击,虽然获胜,但均未穷追猛打,巩固胜利果实,显是仍在待价而沽。”
韦景煊说:“那就是胜负仍不得而知了。”他转头问韦春龄,“你去不去上海?我离家久了,很想念爹娘和大姨他们,我想去上海看看。”
韦春龄想了想,说:“你先去,我还有任务,办完再去。”
韦景煊惊叫起来:“你才动完手术,还有什么任务?”
韦春龄看看侯英廷,不说话。韦景煊嘀咕了几句,也收了声。
侯英廷微微一笑,说:“你也要去‘暗杀’袁世凯吗?”
韦春龄说:“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只是去吓他一吓,让他好快些下定决心,催清帝退位。”
侯英廷看着她,嘴里的话好像贝壳结珠,半天才吐出来,他说:“你非去不可吗?”
韦景煊听得心脏重重一跳,浑身的血冲到头上,他在桌下猛拉韦春龄的袖子。
韦春龄思索片刻后,却还是说:“我师父上次在战乱中受了伤,目前还在养伤。这件事,孙先生指定让我带着人干,我不去不行。”
侯英廷点点头,不再多说。
他又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
韦景煊从后追出。侯英廷人高腿长,已经快走出小院。
韦景煊叫了他两声,奔到他面前,喘着气说:“她已经知道……已经知道你妻子难产过世的事了。”
侯英廷僵在那里。
韦景煊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她这次要走了,你们就真的完了。”
第62章 双双离去
在收到韦守中的信后,韦春龄安安静静地在总督府养了几天伤。韦景煊除了偶尔出去采购当地特产,准备带去上海,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他姐姐屋里,指导她走路和吃饭姿势;和她玩一些闺房游戏,努力让她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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