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的冰霜,近乎六旬面上的微红亦远胜那唇上如灰的惨然。
“儿子在那里?你对他做--”
“他不是你儿子!我才是你儿子!”
他瞪大无神的双眼,扯著脖子怒吼,但见身体摇摇晃晃,最终不过是有气无力的虚张。
她无情的目光如利刃直插心腹。他以为他已明白她对他的憎恨。无论他如何努力,他永远不比张齐在她生命中的意义,他不敢奢求,只望尽好儿子的本分。他现在才惊觉,她的恨竟如此残酷,她宁可认了顾重文,也不愿认他。
“他是霍娟的儿子...你居然...叫他做儿子...也不愿真心叫我一声。”
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静止。风不吹,鸟不语,为了他微薄凄凉的哀声。
周顺雅的目光忽冷忽怒,却无一丝软化。
她忽地又开始自言自语。
“我就知道...你是来讨债的...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害死阿齐...你妒嫉他...你会报复他的...你让我们低声下气求你...拜你...然后看着我们死...你对阿齐是这样...对重文是这样...你对所有人是这样...你的心是黑的...是黑的....”
周顺雅神情怪异,竖起食指直直指向他心口。
顾文怀磕磕绊绊,步步向她行近,直至她的手指触到他的胸口,直至她能清楚看见他苍白的面色,凹陷的脸颊,倦透的目光,直至她能清楚感觉到他微弱的气息,抖颤的身躯,淌血的心,直至她可以找到至少一个理由不再伤害他,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亲生骨肉。
他用心注视她,试图从她的眼里找到母爱的本能。他是她身上的一块肉,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可是他找不到。
周顺雅看着他的目光,有憎恨,有恐慌,有埋怨,仿佛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
“妈,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会很高兴?”
他笑问,看着她如看着一个小孩,带著出格的恬然,无尽的悲哀。
他又觉得,这不是如果的问题,她一个五十出头的妇人,身健力壮,她会看得到的,她会高兴的。
也许,快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越发惶恐。那抹笑意,好恐怖。
她忽然悄声说,“你不要怒好不好?是我错,我不该疼他,我只疼你一个,你不要害他好不好?”
顾文怀笑得释然,相当的漂亮。
“我没害他,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你跟著我...”
他再没挽著她的手,独自缓步走出公路,在一颗大树下歇息一会,叫了辆计程车。
周顺雅傻呼呼地跟著他,倒像小朋友跟著大人,不再作声。
出郊区的公路沿途颠簸,他憋得好辛苦。
为什么做人总是这般辛苦?到底,为了什么?
计程车在疗养院前停下。
顾文怀让司机进去叫人出来接走周顺雅,但周顺雅却像个小孩一样,走到门口却不愿进去,又跑回来敲打车窗。
“你不是说带我去找他吗?你又耍我了!我要见我的儿子!我要见他!”
她伸手入车窗,扯住他的外衣,如小孩要她的娃娃。
她身后的护士看看她,又看看车内的顾文怀,心里阵阵酸楚。
顾文怀半睁着眼,疲惫笑道,“你听姑娘的话,我就让他来。”
周顺雅好像真的相信顾重文已被他操控了一样,终于乖乖地跟著护士进去,转角前回首一看,见副院长和护士长站在车外与他说话。她忽然感觉很害怕很后悔,她真的不该惹怒他。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我疯狂!
he已开始写了一点,我觉得也算圆满,可等发了再来。
感谢支持!
51
51、第51章 ...
计程车来到公寓楼下时,天色已全黑。
折腾了大半天,顾文怀的身体脑袋已完全不受控,如进了自动导航状态一样,盲摸摸的走进电梯,按下数字。他不能去医院,他只有三天时间阻止顾重文和那个神秘人掀起风波,他必须坚持。
电梯门打开,方一抬头,眼前与他碰个正著的竟是顾思源。
他不禁惊讶,立时清醒几分。
顾思源见他一臉病容兼一身肮肮脏脏的酒气已猜到发生什么事,垂首无言。
“你甚么在这里?又是来要钱的?”
顾文怀冷冷地瞥视他一眼,咳了两声,恍恍惚惚地绕过他,掏出钥匙。
顾思源僵立原地,呆呆的看着电梯门关上。
叮一声,钥匙跌落地上。
顾思源循声转头一看,见顾文怀身体晃了晃,仰头往后坠倒。
他不及﹐连忙伸手接著,及时阻止顧文懷摔倒。他托著他腋下,将他挪到墙壁靠下。
顾文怀仍有微弱意识,模糊中见顾思源慌里慌张的神情,但已无力说话。
顾思源见他面色煞白,眉心蹙起,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手忙脚乱的捡起钥匙打开大门,然后扯著他手臂,半拖半拉著他进屋。
顾文怀躺在地上,用仅余的意识看了顾思源一眼,嘴动了动,合上了眼。
“文...文怀...”顾思源抖着声﹐喊了他数次﹐又拍打他的脸﹐但见他的睫毛颤动﹐却没回应﹐更是慌作一团。
他知道应该去医院,可是一想到顾重文与此事有关,又不知顾文怀到时会怎么说,又不敢打电话。
顾重文是他一生的心血命根子,是顾家仅有的名正言顺的香炉趸,无论如何,也得先保住他。
可是看着卧在地板上的人,终究不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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