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暂时顾不得自己的那些猜疑,恐惧,害怕等负面情绪。
这一块属于李藏珠的龙鳞,终于让她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到达了顶峰。她的心脏,因为这块龙鳞紧紧缩成一团。这是二哥的,那也就是她的,她不可能交给别人。
沈玉韫伸着手掌,没有等到幼贞的下文。他凝视她片刻,终于判断出她不可能把龙鳞还给自己了。他现在倒是很好奇,所谓命中注定,所谓更改气运,她对他,究竟能产生什么影响。
天下为局,他是弈棋之手,亦是盘中之棋。
“我需要龙鳞续命,如果你不还给我,就要一直近身跟着我。”沈玉韫抛出条件。或者,如果她真想以命相搏,那搏便是。
幼贞按了按怀中的龙鳞,它在微微发烫,安静的伏在她的胸口,暖着她。它仿佛能够感应到她的心情,在用它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她走到沈玉韫面前,龙鳞从幼贞的衣服里飞出来,在两人中间闪闪烁烁的发着光。
“这是什么意思?”幼贞不懂。
沈玉韫撑着桌子站起来:“我拿到它只是为了续命,我还以为,你比我更熟悉它。”
天色将晚,龙鳞发出的光芒越来越黯淡,最后终于消失了,又成了黑漆漆的样子,落到幼贞手里。她抚摸着龙鳞上的纹路,一圈圈不厌其烦的描画,如同抚摸情人的衣袖,眼角眉梢俱是情意。
沈玉韫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没动心绪,也未劳神,见了幼贞这副模样,心口处却有些丝丝缕缕不明不白的绞痛。
幼贞把龙鳞贴身收好,正色道:“我跟着你。王爷这么大费周章的找我,一定有您的用意。我要找这块龙鳞的主人,希望王爷可以帮我。”
沈玉韫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他带着心疾出生,最忌擅动喜怒,母妃还在时,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念叨不要有情绪,不要有yù_wàng。他听进去了也是这么做的,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全无人气的冰疙瘩。
至于他筹划的,那更像是任务,是出于对临泱的责任,而不是他个人的喜好。
直到十二岁,枕月大师一卦卜出,他才知道,原来他的人生还有转机,他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了期盼。这一盼就是十年,她终于来了。
他是欣喜的,甚至有些急切。急切到一向周密的计划出了漏洞,让四弟和大哥先后意识到了她的出现。但那无所谓,她已经来到他身边了。正如枕月大师所说,即使他不刻意去找,她也会自己过来。
可是她的目标不是他,他十年的期盼,第一次的欣喜,都比不上一块漆黑的,不知从哪儿来的,不知经过多少岁月侵蚀的难看的龙鳞。
她来到他身边,不是为了他,只是为了这块龙鳞的主人。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对他的生死毫不在意,像是做一场交易一样,说让他帮忙找龙鳞的主人。
沈玉韫把玩着刚刚捡起来的珍珠,淡淡的问:“如果我帮你寻人,你什么都愿意做?”
“愿意。您要我的鳞片,就拿去;要珍珠,要多少有多少;要占星的本事,我马上就学。”幼贞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价值,她也不懂得如何谈判,她只知道,找到李藏珠这件事,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命也可以不要?”沈玉韫的眼神略微深了些。她越是这样毫无保留,越显出她有多不在意他,有多在意龙鳞的主人。
“命不能不要。”幼贞站得笔直,“我要留着这条命去见我二哥。您如果是这个条件,恕我不能答应。”
她这副能屈能伸的样子让沈玉韫更不高兴了,他一甩衣袖,抬腿便走。见幼贞愣在原地,不耐烦的催道:“楞着干什么?不是说过要近身跟着我吗?不要你的命,跟上!”
幼贞小跑着跟在他身边,随他进了主院之后,被几个婢女围住,前呼后拥的推着她进了一处汤池,把她泡在水里,从头到尾,一块鳞片都没放过,狠狠清洗了一番。
幼贞抱着自己的尾巴,羞得鳞片都泛红,心有余悸的看着一群漂亮的小姑娘,直往池子外面蹦跶。当然是不成的,结果就是被拽住尾巴,拎住胳膊抬起来,塞进一个飘着花瓣散发着香味的木桶。
幼贞浑身一个激灵,被人按着肩膀爬不出去,只好捂住鼻子求饶:“太呛了,女侠饶命!”
几个小姑娘互相看了看,还有一个捧起水闻了闻,只有花露稀释在水中淡淡的香。
幼贞别过头打了个喷嚏,有气无力的说道:“鲛人的鼻子比你们灵敏,真的很呛。小仙女们放过我吧。”
这个理由说服了她们,几个女孩把幼贞从水里抬出来搁到软榻上,擦掉她尾巴上沾着的水珠,鱼尾立刻变回修长的双腿。
哇哦。
女孩们发出小声的惊叹之后,挨个伸出禄山之爪捏了捏幼贞的腿。幼贞瘫倒在床上任由她们打扮洋娃娃似的摆弄自己,内心毫无波动,宛如一条咸鱼。
可怕,太可怕了。清河王府可怕,清河王更可怕,要说最可怕的,还是清河王府里属于清河王的婢女们啊……
等到终于折腾完,穿好复杂的衣服,幼贞又被她们推到一面落地镀银玻璃镜前。镜子很大,做工也精细,把几个少女的身影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们一个个都穿着绿色的襦裙,只是深浅略有不同,大约代表她们的职位或资历,中间被簇拥着的幼贞身着鸭卵青的襦裙,挽着一条彩丝半臂,脸上的尘土和墨痕都被清洗干净,露出堪比霜雪的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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