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量雄说完,不仅是吴二平和媳妇陈娟愣住了,连吴凉都愣住了。
吴二平把举着的酒杯搁下,嘟囔一句:“爹,你说什么啊?”
老头吴量雄略带沙哑的声音不大,却是清楚明白:“我是说,拆迁款下来了,里面的钱要有吴凉一半。”
陈娟第一开始还怀疑自己听错了,一直以来,陈娟心里都清楚:老头子心疼自己丈夫,小姑子吴安到底是要嫁出去的闺女,虽然老头子暂时不想拆迁,但是百年后,这房子始终是自家的,跑不了。可眼下,老头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要把拆迁款分给眼前自己素未谋面的乡巴佬一半,开什么玩笑!想到这,陈娟不满道:“爹,你知不知道,郑城的房价有多贵!”
“是,拆迁款大概能赔百十万,但想再郑城买套房子,百十万都紧巴,再说,房子买了还要装修呢?”
老头吴量雄瞟了自己儿媳妇一眼,再次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如果二平跟你不同意,这房子我不拆了。”
吴二平怎么都想不到老爹同意拆迁,是会提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把举着的筷子搁下,倒抽一口气。
吴凉在一旁打圆场,笑着劝道:“大伯,二平哥可是你亲儿子,这拆迁款怎么算,也不该有我的份。嫂子说得对,郑城的房价可贵着呢!”
“这钱我不该要,也不能要。”
吴量雄眼一瞪:“胡说!老房子是你爷爷留给我和量材的,你是量材的儿子,拆迁款咋没有你的!”
听到吴凉打圆场,原先陈娟还是带有敌意的眼神此刻淡了点,望了望吴量雄:“爹,吴凉他爸在汴城当狱警,可是公务员啊!”
陈娟话刚落音,吴量雄怒道:“放屁!我弟弟我能不清楚,他要是混的好,早就跑来见我这个哥哥了,不管咋样,你俩要不同意,我就不拆!”
气氛冷了下来。
原本语气中带着怒意的老头吴量雄望向了吴凉,眼里的情绪转为只有爹对儿子才有的那种慈眉善目:“量材是我拉扯大的,他什么性格,我这当哥的最清楚!”
老头吴量雄把吴凉脚上过分寒酸的灰色老布鞋、以及袖口发白的衬衣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侄伢子,大伯能感觉到你过的苦。拆迁款下来赔个几十万,你拿去当个本钱,做个小生意也好;或者把钱攒着,回头给你说个媳妇!”
“大伯没本事,这算是我唯一能做的,钱你一定收着,不然,也对不起你喊我这一声大伯。”
老屋是吴凉爷爷辈传下来的唯一家产,也是承载着父亲吴量材和大伯吴量雄成长记忆的老屋,它简陋至极,墙缝中被黄泥和麦秸秆补了又补,屋内人家境可想而知。
老人吴量雄一生别无积蓄,肯把自己名下拆迁款一半留给儿子吴二平和女儿吴安,一半给吴凉,这个决定有多重?
答案不言而喻,是跟自己儿女一样重,重到吴凉心生惭愧。
吴凉禁不住鼻子里一酸,从小在平山监狱长大,听过太多亲兄弟间因为钱而反目成仇,甚至是兄弟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惨剧!人性、亲情在金钱面前渺小到无力。
可眼前的人性、亲情何其珍贵!自己老爹跟大伯的兄弟情,哪怕时隔二十年,哪怕二十年没有只言片语,都不能让它有一丝一毫地褪色。
有份情叫兄弟,断着骨头连着筋。
吴凉站起来,在吴二平和嫂子陈娟充满敌意的注视下端起桌上的白酒,对吴量雄道:“大伯,这一杯,我敬您,我爹说了,如果不是他这辈子不愿离开平山,老早就来看你了,这一杯酒,我代我爹敬您。”
满满一杯白酒被吴凉仰头喝下,吴凉又满满倒上一杯:“我爹还说,我今年二十岁,要按照老家的规矩,二十年我都没来看您,是不懂事儿,是不孝,这一杯酒,是侄伢子我赔罪!”
说完,粗瓷杯中近三两的白酒被吴凉一饮而尽,吴量雄眼圈也有些发红:“侄伢子,你说什么呢,赶紧趁热夹点菜!你能来,大伯就很高兴了。”
连喝了两杯白酒的吴凉执拗着续上第三杯,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顿:“这第三杯酒,我祝大伯身子骨硬硬郎朗,心无牵挂,能好好享享清福!”
此刻,老头吴量雄激动得像是把话噎在了喉咙,不知该怎样表达。这位没上过什么学,没多少文化的乡下老头只能一个劲地劝吴凉吃菜。
一旁,不仅媳妇陈娟不乐意了,连儿子吴二平都气恼了:“我就不是你亲生的,早知道,就不回来了!”陈娟撇撇嘴,那张长有雀斑的脸在灯下显得尤为刻薄:“哼,享享清福,那也得有钱,没钱喝西北风啊!”
“先说好,我跟二平还得拉扯孩子,日子紧着呢!我们可伺候不起您享清福!您要有辙,要么找您兄弟,要么找您那孝顺侄子!”
……
狭窄的屋内一时间气氛尴尬起来。
突然,一阵猛烈的敲打声打破了沉寂,门外有人在用拳头狠狠地捶门!
老头吴量雄慌了,起身道:“别慌,估计又是开发商请来的小混混闹事!”
吴量雄打开快被砸破的门板,只见门口围着七八位掂着钢管、拿着棒球棍的青年混混们。
为首的混混身板挺结实,穿着一条满是窟窿的牛仔裤,额前染着一撮红毛,正叼着一支烟、抱着手臂,一脸的不屑表情:“老东西,怎么还赖着不走啊!”说着,红毛混混一挥手:“兄弟们,给我砸了这烂房子!”
老头吴量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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