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有再说话。
那雨依旧静静下着,顺着男人策衣缓缓滑落。
吴裙感受着腰间传来溶溶暖意,微微偏过头去。
宋缺也不在意,只是低声问:
“病好了吗?”
吴裙伸手轻放在心口处神色怔怔。
她点了点头又摇头。
过了很久才道:“谢泊死了。”
宋缺推着秋千的手顿了顿,掌心血迹斑斑。
吴裙依旧低垂着眼:“谢泊死了,他为了给我治病死了。”
她语气淡淡的,平白有些惆怅。
宋缺轻笑了声,心中忽然有些悲凉。
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他这般,可那人却是世间最无情的人。
他第一次见她时便应该知道的。
宋缺揽着吴裙腰间的手蓦然紧了紧,低声叹道:
“十年了,杨坚死了,谢泊死了。”
“可你知道活着的人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那腰间手握的紧紧的,隔着青衫薄雾几乎要将人烧灼成灰。
吴裙轻轻咬着唇瓣,低着头。
她真是很美。
这世间男人都愿意为她驻足,即使那轻颤的长睫下藏着冰刃。
一刀一刀刮着人心。
宋缺在这屋中见了三个人。
将她藏在这儿的侯希白,还有他跟着来的寇仲与徐子陵。
她对他们都很温柔,却开始防备起了宋缺。
多好。
男人微微俯身,看不清眼底神色。
怀中人很孱弱,纤腰袅袅一只手便可以折断。宋缺嗤笑了声,指尖鲜血顺着雨水滴落。
他的吻很温柔,却像是抵死缠绵。
雨下地越大了。
吴裙长睫颤了颤终于睁开眼来,她眼中带着笑意。
潋滟若秋水一般。
她看着那策衣疏狂的男人柔声问:
“宋缺,你为何要等我?”
那是惊鹊台上天真又无情的小公主啊。
他等她十年,为救她舍弃宋阀助杨广造反,决战霸刀与魔门为敌,甚至如今杀了傅采林的弟子抢夺长生诀至此。
他知道她怕疼,费尽心思查到长生诀去处,只望那奇书再生之效能让她好受一些。
他知道她会回来,即使让他一直等下去。
可她问他:‘为何要等她?’
男人沉声肆笑,宋缺怎至如此!
雨雾濛濛,院外脚步声轻隐于墙边。
侯希白已经走了。
那杀人者也该来了。
影子刺客并未亲自来,因为那院内不过是个不通武功的弱女子。
补天阁的杀手有十人。
风吹桃花微落,埋于湿泥之中。
宋缺慢慢转过身去。
他的刀已经动了。
那是很凛冽的一刀,刀芒闪过便是凄寒之色。
这天空中似有闪电雷鸣。
吴裙静静地看着,直到那刀下血流成河。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在逼宋缺入魔。
她要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最后一个人已经倒下了。
宋缺策衣上血迹斑斑,未束冠发斜落额前,像青年时一样肆意疏狂。
他在雨中站了很久。
任由雨滴洗尽面上血迹,缓缓掩下眼中暗色。
吴裙静静地坐在秋千上。
她衣裙沾湿,青罗锦缎上微微染了些泥土。
赤着的雪足被雨水打的瑟瑟蜷缩,青涩又诱惑。
她那样看着他,眸光软的像水一样。
“你受伤了。”
那美人缓缓自秋千上下来,赤足踏在泥土中向他走来。
她握着他的双手细细地查探了一番,微垂着的眉眼温柔多情。
掌心处有道划痕。
那是很深的一道伤痕,连着掌心纹路一起斩断。
这是宋缺自己斩出来的。
“疼么?”
吴裙静静看着他,忽然低头轻轻舔了舔那伤口。
云鬓微微散落在掌心周围,无端发痒。
宋缺眸色渐深,垂眸看着面前美人。
雨滴打落在雪白的面容上,像是芙蓉徐徐轻展。
她还像是初见时那般,可宋缺却已没有更多的十年了。
吴裙轻轻眨了眨眼便听一道叹息:
“小哑巴,跟我回岭南吧。”
这雨下的更大了。
吴裙凝眸看着面前策衣疏狂的男人。
她初见他时只觉他风姿摄人,比常人都好看些,后来才知这世间越是漫不经心的人越是深情。
她看着宋缺弯了弯唇角:“我会害死你的。”
她笑意天真柔软,已不知骗了多少人,可这一句却是少有真心。
宋缺轻笑了声,将滴着血的刀递给她:“我宁愿被你害死,也不想一个人再等十年了。”
第88章
满城飞絮,正是洛阳好时节。
画舫之上竹笛悠悠。
自炀帝继位已有十年,当年裴矩奉先帝之命修建运河,由洛阳至江南一带愈加繁荣。
运河之事,利于千秋。可奇怪的是运河修成后那位最大的功臣却自请去了西域,炀帝亦是默许。
李秀宁说到这儿叹了口气:“炀帝昏庸,重用奸佞,那些有才之士反倒得不到重用。”
近年来门阀子弟屡遭贬谪,李阀更是首当其冲。
黄杉女子语气忧心,寇仲与徐子陵看了眼,笑着岔开了话题:“说来那裴太傅倒是可惜,若是我,必要享上几年高官厚禄再走。”
他语毕又喝了口酒,躺在甲板上好不自在。
李秀宁却是摇了摇头:“依我看那裴太傅才真是有先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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