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找。”
“我去山上的亭子里找。”
“……”
等他们在曲径小路上走远,周梨身如轻羽地从高树上落地。
江重雪入夜未归,她原是想下山去找他的,却听到这厢的打斗声,藏在树上观察良久。
地上的尸体还未被清理掉,血流进了泥土。
周梨四下查看,用剑柄拂开面前的枯草衰杨,突然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整个人往下沉去。
下面一大片地竟然是虚空的,紧接着头顶闪过夺目银光,一张密匝匝的银丝大网覆盖下来。
梅山上的陷阱江重雪画过地图,她早就看熟了的,没道理忽略了这处。
她当机立断地旋身跃起,飞快拔剑朝那张大网一劈,剑风聚满了力量,弧度优美又肃杀,大网被她一剑挑开,她轻巧地从豁口挤身出去。
足不点地地飞了一阵,又遇陷阱,险些被倒挂树上。
她终于确认梅山上的陷阱一定是变更过了。
她连吃两亏,警觉了不少,放慢了速度前行。
走出一段路,只见满地红花,颜色娇艳,中间露出一条花-径小道,覆盖苔藓,一草一花,色泽浓淡相宜。
周梨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梅山很大,即便是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她也只掌握了冰山一角,山上有许多地方她都不曾踏足。
用剑拨开面前花草,花枝十分柔软,经不起她的兵刃,轻轻碰一下就掉落在地。
走出花海,她在原地打了几转,一阵风飕飕地淌过来,浸透了领口,加上一路紧张,出了一身冷汗。
风里带着极重的水气,汗水被风冰透后更觉幽冷。
往前走了十来步,四下黑魆魆的,只有头顶微末的月色照亮前路。
不远处的水声渐渐清晰,潮湿的水气从那里传来。
她定了定神,轻轻看去,是一方池子。
这池不大,人工铸成,水色深蓝。水池背靠大片浓郁的阴影,藏着漫漶不清的飞檐斗拱,几点摇曳的火光。
周梨细细一想,才知道那是哥舒似情所住的殿宇。原来她摸到了求醉城总坛的背面来了。
一转头,余光瞥见池中有人,她慌忙躲在一块岩石后,探出头去。
这人裸-露着肩背浸在池子里,披拂的发丝透出点古怪的银白,纤细的手臂举起时,水花淌落,点碎满池月白。
这背脊的曲线,这玲珑的腰窝,这女子身材当真曼妙,想必正面也不会太差。
“兴许他是在洗澡,你们竟然没找这处吗?”
“宫主留步……这地方是供城主休息所用,平日里不让人进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一片嘈杂声远远过来。
周梨大惊,人影旋即快到眼前,她这时候走人定会被发现。
焦急之间,她一头扎进了这片池子,运起内力闭气。
池子的底部铺着白沙,从周梨的角度,可以看到这女子一双细长的美腿和鼓起的臀-丘。她赶紧非礼勿视地闭上了眼睛,水面上隐约有人声,但听不清楚。
“瞧,这不是在这儿呢嘛,”丽影旋即荡了进来,挨近池子旁,双手叉腰,威风凛凛地冷笑,“一早飞鸽传书给你说我今日会到,好啊,如今我到了,不止不来迎我,还害得我一通好找,自个儿在这儿享受,你倒是惬意得很。”
陈妖声如莺歌,但在万籁俱静的夜色里不免扎了耳朵,坏了清净。
她昂着下巴泼辣地瞧着池子里的人,用眼神在他身上扎出几个洞。
不过那人并不理睬,好整以暇地欣赏自己葱白似的五指,他的手非常的白,是擦了脂粉的。
见过有人往脸上涂粉,没见过连手都涂的。陈妖撇嘴。
常年练毒养蝎的人,为了养出最好的毒蝎,便会喂以自己的血,年岁长了,手腕上被毒蝎啃噬的痕迹难以磨灭。
陈妖知道他爱美,所以把那些伤都用上好的脂粉盖住了。但盖住了,不代表没有。
陈妖看过去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把眉头拧紧,大半年不见,哥舒似情的皮肤更白了,在月影和蓝色池水的映衬下近乎透明,现出底下的暗青经络,指甲和头发也隐隐发灰。
这几年她每次来,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可是当事人却浑不介意,仿佛这身躯不是他的,灵魂也不过借住而已。
陈妖一腔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原想劝他一劝,但深知他的秉性,劝的动就不是哥舒似情了。
她打住冲口而出的话,转而笑道:“我给你带了三壶醉清风,等一下我们好好痛饮。”
他总算把眼睛往上挑了挑,向陈妖看了过去,轻轻开口:“哦?”
他非男非女的声音,每次一听心里总要咯噔一下。她记得小时候他声音是清朗如明月柳树的。
那时候哥舒似情才入毒门,练毒的时候以身试药,结果坏了一副好嗓子,至今不能痊愈,她也搜罗过许多良药使了各种法子逼他吃下,可惜都不怎么管用。
她扬起眉目,把方才在山下与人动手的情景告诉他,“这人来头也算不小,是天玄门的少主,与小楼掌门楚墨白是师兄弟,我替你把他给毒了,若是你真和山下那群家伙动起手来,也好少一个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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