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不在意的,真的,一年以来,早已经将他的志气磨的越来越坚硬,他学会虚与委蛇,学会打理后宅。学会一边哭一边把所有看他笑话的人怼得哑口无言。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不在意的。
可是喜欢上一个人总会有那许多的期待吧,希望对方也能够像自己喜欢她一样的喜欢自己,就算不能喜欢自己,能得到一个完整的婚礼也是好的,起码不至于在百年之后,连一点温馨的回忆都找不到。
可是期望的太多,终会变成失望的。
苏羽仅仅拽住衣袖,不希望看见别人眼里的嘲笑和同情。也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眼里的懦弱和退缩。
程浅却忽然伸手拉住他。
“我们何必需要重新置办一个婚礼呢?”她笑着,氤氲微光下她的脸庞仿佛微微透明,笑容也有些虚无,却让人本能的无法忽视。
“十里红妆可能也只是fēng_liú女儿得一场绮梦,梦醒了,什么东西都碎了。倒不如像我们这样简简单单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温温馨馨的过一辈子,难道不好吗?”
程溦嗤笑:“听起来是很美好,可是十二啊十二啊你终究只是个孩子,但别忘了你是皇家的孩子,身上天生背负着皇家的荣耀!柴米油盐酱醋茶,本身就不该是你这样的皇女,应该有的理想!”
她声音压的低,脸上笑容若不仔细看,笑的也挺和煦。
可她话中几乎是毫不掩饰的招揽意图昭然若揭。几乎是惨烈而直白的撕开了她们三个间围绕的那缕遮羞布。
程洛彻底笑不出来了。
程浅眯起眼。
古代那帮子文人雅士,自诩正人君子,在聊天谈判的时候,总喜欢把一句话拐出三个弯儿,嚼碎了再重新吐出来,让人体会自己的言中言意中意,谈的妥当然好,谈不妥也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少有人会这般直白的展露自己的理想和野心,这样的直球也好也不好。
程浅再也不能瞪圆眼睛装无辜了。
“呦----三位皇女久仰久仰呀!”
就在气氛僵滞到最顶端的时候,忽然有人打破了这凝固的气氛。
唐涟一身正装也叫她穿的歪七扭八没个正形,她手里还拿着一坛子酒,看着就是想来敬酒的样子。
她打小就纨绔惯了,且胆大包天,众人对她这一举动并不感到奇怪。
只有程溦忍不住眯起眼,程洛也忍不住的若有所思。
唐涟轻佻的行了一礼,笑道:“好久没和几位殿下喝酒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在这里不醉不归呀!”
程溦阴沉够了,见她行这一礼眼中几乎滴出黑汁来,她低声道:“安平王真是fēng_liú浪子,这等不入流地方的下三滥礼节,也好意思做到大庭广众之上,不怕待会儿礼官瞧见了追着你杀出几里地吗?”
唐涟满不在乎:“礼官那老女人有什么好怕的?老子我七岁能气的她再也不如我府上做西席,如今照样也能让她逮不着,抓不着,脾气发不出,有理说不出。倒是你----”唐涟忽然暧昧的一笑:“九皇女瞧这不声不响,倒也是个fēng_liú人物,上一次我与十二皇女行此礼时,她都没有意识到。”
程浅本就觉得这怪模怪样的礼仪瞧着眼熟,仔细一想不正是那天唐涟喝醉之后冲她做的那个礼吗?
她一看程溦反映不对,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明悟,没想到唐涟还敢大庭广众的说出来,顿时脸就黑了几分。
程溦却饶有兴趣的把头扭向她:“十二妹妹竟然不知道这个礼节的含义吗?”她若有深意的瞧了一眼苏羽:“这个礼节可是青楼楚肆间十分流行的礼节,名唤行房礼,是专门拿来调情使得。没想到妹妹私下里竟如此……”
程浅也没说话,盯着唐涟看了半晌。
她相貌好看,不说话时也有几分哄人一般的温柔,但是真的沉下脸面无表情的时候,整个人凄冷孤傲的像一尊杀神。
唐涟生生给她看怂了。
程浅回头,握住气愤不已的苏羽得手:“二位且谨言慎行。我夫郎还在这。别教坏了他。”
苏羽浑身发抖。
却不是怕的,而是气的。
他想挥舞起自己的一杆红缨枪,将全天下所有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的人统统挑个一干二净。
想扬起自己漆黑的斗篷,将那一切污言秽语遮挡在她听不见的角落里。
这帮人怎敢----怎敢!
程溦本意是想让这两个人起嫌隙,但并不想真的惹恼了程浅。
毕竟只要程浅不在信任唐涟,那么以她现在大将军的身份,收服噬魂军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今见到一句话捅了娄子,自然也不好再提。
这个小圈子内的气氛,顿时又开始凝滞的让人难受起来。
女皇在暗地里观察了一番,忽然皱起眉头。
程浅是对苏羽认真的还是逢场作戏?
如果是后者,那还好说,如果是前者,说不定赐婚之事会有麻烦。
等等……也不一定……
若是后者的话,就意味着这个人拥有了可以拿捏的把柄,肉眼可见的弱点,说不定连赐婚都不用,就能将她的女儿收拢在掌心。
女皇这边暗自思量着,那边的小圈子也到底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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