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暗了下去,掌灯宫女将龙吟宫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掌到内殿的时候,发现皇帝躺在金丝楠木躺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虎皮薄毯,一动不动,起先,她还以为他睡着了,近前掌起墙边八角灯的时候,才发现他是醒着的,睁着眼睛,望着内殿上方的雕梁画栋,不知道在想什么,宫女赶紧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如清进来问晚膳的事情,皇帝才起了身,就像是终于做了一个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
吩咐如清:“准备一个食盒。”
如清一怔,自是要问他食盒送去哪里?
只有知道食盒是为谁准备的,他才能评估应该让御膳房准备怎样的饭菜。
“给聂弦音。”皇帝回。
如清更是惊讶了。
这聂弦音才关进天牢一日,皇帝已经御驾亲临一次,召对方来龙吟宫一次,如今,又要给人家送吃的?
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多说,赶紧去御膳房准备去了。
当他提着食盒回龙吟宫,大宫女若水带着两个小宫女正在给皇帝正冠整理衣袍。
见他回来,皇帝扬袖示意宫女们退下。
然后示意他:“打开。”
如清怔了怔,依言照办,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皇帝伸手,端起一盘菜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走吧。”
然后就带头走在了前面。
如清更是愣了。
所以,不仅准备吃食,还亲自送去天牢?
有些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见明黄身影已出了内殿,他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赶紧提着食盒快步跟上。
天牢里,弦音正盘腿坐在皇帝留下的那块蒲团软座上,手执竹筷扒拉着碗中米汤上面漂浮的几片菜叶,小脸皱得跟个苦瓜似的。
这还没到夏日呢,竟然也能有馊掉的残羹剩汁,哎。
扒拉来扒拉去,愣是觉得胃中作呕,气鼓鼓地筷子一扔,不吃了。
正准备回到那堆枯草上躺下,蓦地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还不止一个人的,她一怔,回头。
天牢里光线本就暗,又是夜里,虽然稀稀落落有些油灯,却亮光小得可怜,饶是如此,明黄还是十分打眼。
皇上?
又来?
正疑惑间,天牢守卫已经将门锁打开,一前一后两抹身影进来,走在前面的,可不就是当今帝王。
弦音眸光一敛,连忙跪地行礼。
皇帝没做声,也未让她免礼,只是回头扬袖示意身后之人。
身后的是随侍大太监如清,手里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朱漆木盒,。
弦音自是认识那是何物。
所以,这是给她送吃的?
她疑惑地看了看皇帝,又看看已经上前来,打开食盒盖,将里面的菜碟往外端的如清。
“吃吧。”皇帝撩袍在那方蒲团软座上坐下来。
弦音又莫名地看看皇帝。
皇帝扬扬袖,示意她:“吃吧,吃完朕有问题要问你。”
弦音这才端起饭碗、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边上的如清心里却是有些汗哒哒。
原来,给对方准备吃食是要问对方问题啊!
只是,有什么问题是需要用吃食来交换的呢,何况他堂堂一帝王,问什么,别人都得回答不是吗?又何况她还是一囚犯,能得天子亲临,已是几辈子烧了高香才能得到的殊荣吧。
正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兀自腹议着,蓦地听到一声闷哼声传来,下一瞬便是筷子掉在地上的清脆之声。
他浑身一震,愕然抬头,便看到小丫头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肚腹,喘息地盯着正襟危坐在蒲团上的帝王,满眸痛苦,满眸难以置信。
如清大骇,同样惊错,同样难以置信。
所以
所以,饭菜里有毒?
所以,说什么有问题问对方,只是让对方放松警惕、哄骗人家小丫头放心吃的对吗?
可是,怎么会有毒?
饭菜可是他亲自去御膳房让准备的,然后又全程都是他提着的,从未假手于人,怎么会有毒?
蓦地想起他将食盒提回龙吟宫的时候,这个男人让他打开看过的,当时,这个男人还端了一盘菜起来,又放下,所以,所以是那个时候下的对吗?
他为何要这样做?
要想这丫头死,很简单,她本已是戴罪之身,直接下令处死就好,为何还要这样下毒?
显然,小丫头自己也不明白。
只见她目眦欲裂,眉头都痛得皱在了一起,额上大汗淋漓,嘴角已有殷红的血渗出来,她佝偻着身子,喘息:“皇上你你为何为何”
奈何出气多,进气少,“为何”了半天愣是没为何出来。
皇帝凉声将话接了过去:“为何要如此对你是吗?”
弦音没做声,也做不了声,腹中就如同钢刀在铰,她张着嘴,大口喘息,却依旧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血腥充斥了整个口腔,她整个人蜷到了地上,抽搐。
皇帝凉薄的声音继续:“你觉得你这样的人,朕会让你活吗?”
“你是异类,你会缩骨,你会读心,朕甚至觉得,也有理由觉得,你还有很多不为朕知的,你可知道,这每一项都不是常人?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是透明的,任何心事都不能隐藏,好的、坏的、肮脏的,都全部被你尽收眼底,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你就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于朕,是危险,于老三,也是危险,你必须死。”
“你就安心地去吧,朕答应你,不会为难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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