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最重要的是,她始终认为, “粮食”这种关乎国计民生的基本物资就该掌握在国家手中。既然眼下国朝不可能如后世那般将私有土地公有化, 她身为皇后也不可能干预税赋之法, 那她便只能按照如今的规则来行事----让皇室成为最大的土地拥有者, 稳定税赋, 对内推行改革。
简而言之,她想成为垄断者。不仅为了充实内库,更希望稳定粮价。经过这几年的赈灾筹粮, 她早便厌烦了各地大小粮商在灾荒时期囤积居奇的行径。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人命与国家社稷的稳定。但皇庄不同,追求的并不是暴利,而是积少成多的利益与关键时刻□□的力量。
鉴于自己并不了解国朝的税赋情况以及相关律法,张清皎特地趁着休沐时将张鹤龄唤进宫。在户部贵州清吏司做了将近一年小吏,张鹤龄对这些事极为了解, 讲说起来头头是道:“姐姐所虑,果然深远。不过,国朝田赋积弊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贸然扩充皇庄或许很难得到朝廷的支持。”
张清皎挑起眉来:“我想要知道的并不是他们是否会支持,而是此事是否符合大明律。”
张鹤龄不由得苦笑:“确实符合大明律,但……却是律法漏洞所致。姐姐扩充皇庄之举,早已并非首例。上至皇庄、皇亲国戚、勋贵官宦世家,下至举人秀才;从贵州这等偏远之地,到江浙那等鱼米之乡----处处都有钻律法空子之人。”
张清皎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历史书上提到的某种积弊,那就是“土地兼并”。可她从前对历史并不那么感兴趣,历史学得极为普通,对于土地兼并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教科书上提到的魏晋豪强。那些世家修筑坞堡,拥兵自重,建造国中之国,致使平民沦为农奴,朝廷名存实亡。印象中,似乎每一个朝代走到最后,都免不了土地兼并,而后利益集团彼此倾扎,失去土地的农民揭竿而起……
想到此,她微微蹙眉,对肖尚宫道:“万岁爷呢?将万岁爷请来。”
此时此刻,朱祐樘正难得有空闲陪着孩子们顽耍。玉米收获后,朱厚照与朱秀荣都有些恋恋不舍,于是他索性让他们种起了冬小麦。王献对于种冬小麦的经验自然比种玉米更丰富,便整理出了清晰的步骤供皇室一家参考。两个孩子年纪小,看不懂那些文字,只听爹爹的解释,认认真真地侍弄着他们的田地。至于朱厚炜,能坚持走到宫后苑便已是很了不起了,眼下只能趴在爹爹怀里睡觉。
听了宫人禀报,朱祐樘便吩咐何鼎留在此处陪伴,自己抱着朱厚炜回坤宁宫。不过,走了一两步,他回过头问朱厚照:“大哥儿,你大舅舅入宫了。你们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见了罢?不想见一见他么?”
朱厚照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一时也顾不上自己的麦田了:“回头我再将剩下的都撒完。”麦田甚么时候都能撒种子,何况他的田地也不多,掌握了正确的姿势后,不必费多少时间就能撒完。
朱秀荣见爹爹与哥哥都走了,也噘着嘴不想留下来。于是朱祐樘便将三个小家伙都带回坤宁宫,命宫人带着女儿和小儿子去洗手更衣,而他领着大胖儿子来到书房。张清皎与张鹤龄正坐在书房里,见父子俩进来了,张鹤龄立即起身行礼。
朱祐樘让他免礼,坐在自家皇后身边:“卿卿召鹤哥儿进宫,并不是为了家事?”如果仅仅只是商议寿宁侯府之事,自然无须他在场。
张清皎点点头:“我想扩大皇庄,便召他问问此举是否符合律法,于户部税赋又有何利弊。却不想,鹤哥儿的意思是,这是在钻空子。而且,举国上下许多人似乎都在钻这个空子。万岁爷对此可有了解?”
朱祐樘皱紧眉,叹道:“……先让鹤哥儿说罢。”他自然对此甚为了解,毕竟户部税赋乃是重中之重。国库空虚,甚么都使不上力,想做甚么都会被牵制。但改革税赋却并非一日之功,他让内阁与户部尚书周经商议了一段时日,暂且也拿不出完善之法。
张鹤龄便先简单地说明了目前的税赋之法,田赋徭役等等,总之听来便是平民百姓除了交税之外还须得承担名目繁多的徭役。为了逃避田赋和徭役,许多百姓就会想方设法地投献田地给那些身具功名者或者勋贵官宦人家。
“投献田地给秀才、举人或者进士后,这些百姓虽仍是自由之身,却约定俗成算成这家的奴仆,因此不必缴纳田税亦不必负担徭役。他们给纳献者缴纳的粮食与朝廷所定的田赋相差仿佛,却可免去许多烦恼。如此,投献者愈来愈多,缴纳田税与负担徭役者愈来愈少,那些不投献的平民百姓担负的税赋徭役便无形之间愈来愈重。两厢对比,自然有更多的人对投献趋之若鹜。”
张清皎有些不解:“难道朝廷与官府便任由这些人投献?没有任何限制?”如果没有限制,为了自家的利益,所有人都一定会选择投献,那承担税赋和徭役的人又从何而来?纳税的人愈来愈少,国库又怎么可能充实得起来?
“光明正大地投献,只能由身具功名者纳献。”张鹤龄解释道,“秀才可有八十亩免田赋,举人则有四百亩免田赋,进士可有两千亩免田赋。取得功名后,寻常人家出身的子弟便往往不会再为田地银钱而发愁,这也算是朝廷给读书人的奖励。至于皇亲国戚与勋贵,一般都以乞赐田的名义将那些投献田转为自家田地,或者索性直接霸占良田,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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