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如此,孩子依然是要好好教的。“大哥儿,吃食是入口之物,无论如何小心都不过分。市井之物,偶尔尝尝味道也无妨,可就算再喜欢,也不能多吃。不然,若是吃坏了肚子,你便少不了喝苦药汤子了。”
朱厚照听了,哪里顾得上喝不喝苦药汤子,忙不迭地先点头再说:“娘,我知道的!大舅舅也跟我说过!我就是想尝尝味道,不会像他们那么贪吃的!”
说话间,何鼎已经买了几串炸元宵,也已经先试吃了一串。觉得大约没有甚么问题,他才将炸元宵进给朱祐樘和朱厚照。朱祐樘便只给了儿子一串,剩下的分给了萧敬、王链等人:“你们平日也不吃这些罢,不妨试试滋味。”
“爹,娘,你们不吃?”朱厚照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都是酥香。他平日里吃过不少美味珍馐,这样的市井吃食尚是头一回尝试,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挺好吃的,你们真的不想吃嘛?”
“你吃罢。”朱祐樘道,温和一笑,“卿卿,当初你们来逛灯市的时候,吃过这个么?”
“当然吃过。”张清皎笑道,眼中满是回忆,“虽不是头一回吃,但京城里的吃食与兴济那些吃食的味道很有些不同。若是有机会,我想与你一起去兴济的灯市瞧一瞧。尽管没有京城这般壮观热闹,却也有几分意趣。”
“日后若是得空,我一定随着你去兴济看看。”朱祐樘道。他其实早便想知道,自家卿卿是在甚么样的地方生长的,想亲眼见一见她自幼长大的屋子,看一看她少女时弹过的琴、看过的书、写过的字,甚至瞧一瞧她曾经见过的所有景致。
旁边的朱厚照嘎吱嘎吱吃完一颗炸元宵,意犹未尽地想要吃第二颗,却忽然顿了顿,直接将炸元宵塞到了自家爹的嘴边:“爹,你吃!”
朱祐樘被偌大的炸元宵堵住了嘴,不由得失笑。旁边萧敬、王链等人都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劝陛下别入口。但他们尚未表露出担忧之意来,朱祐樘便张开口,顺着儿子的好意尝了尝那炸元宵的滋味:“确实不错。大哥儿,趁热吃罢。”
“娘,吃吗?”朱厚照从来不厚此薄彼,赶紧又伸着胳膊递给旁边的娘亲,“妹妹吃不吃?”
“娘以前吃过。”张清皎勾起唇角,“妹妹年纪小,吃这个不克化,你吃就是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又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吃完之后,他举着自己的小老虎灯笼和妹妹的小兔子灯笼,晃晃悠悠地逗着妹妹:“你看,这是老虎,是不是很威风呀?老虎是吃兔子的。嗯,可我的老虎灯笼不会吃你的兔子灯笼……”
一家人不疾不徐地顺着人流,缓缓地前行,满目琳琅。刚开始,朱厚照还有兴致逗弄妹妹,到得后来,简直看得眼花缭乱:“爹,娘,看!他们在杂耍!吐火啦,吐火啦!咦,吞剑啦,吞下去啦!”
“从前父亲尚在的时候,时常在上元时举办行乐宴。”朱祐樘亦回忆起从前,“有杂耍,有杂戏,亦有捶丸、射箭……看上去很热闹。”是啊,只是看上去很热闹而已,周围人都在陪着欢笑取乐,但那时候的他却在万千人中感觉到了孤独。唯有如今,有爱妻儿女相伴,他才真正被这些欢笑喜乐所感染,内心中皆是满足。
但愿全天下人也能与他一样平安喜乐----家国两全,余生如此,别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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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市一角,一位蓄着短髭的青年正立在某个灯铺前,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他生得瘦削颀长,看似正在出神发怔,又仿佛透过川流不息的人群看到了更深远之物。不过,没有人知道他正在思考着甚么,更多人只是从他身边匆匆经过,将他当成一个怪人罢了。
忽然,身边有人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袍角。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便见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小家伙。小家伙大约三四岁左右,丝毫不怕生,睁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这里的灯不能买,只能猜灯谜,你是不是也猜不出来呀?我也猜不出来,可难啦。”
青年沉默片刻,转身看了看旁边的铺子----说来,他还真不知道,这铺子的灯竟然只能靠猜灯谜换得。不过,灯谜也不能白猜,猜一次给十文钱。便宜的灯笼十文钱卖出去也够了,可那些精致的灯笼,却至少须得半钱银以上了。可想而知,想猜得那些精致灯笼,该有多不容易。
“你想要哪个灯笼?我帮你猜?”
小家伙用充满怀疑的目光望着他,仿佛在无言地说:如果你猜灯谜很厉害,怎么还一直站在这里,明明和他一样猜不出来嘛。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道:“我想自己猜。不是我自己猜来的灯笼,没意思。”
青年点点头,并不因为他只是个幼童而看轻他的执着:“你看中了哪个灯笼?”
“就是那个上面画着霍去病的!我娘说过,他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将军!我也想当大将军!”小家伙眼睛亮晶晶地,指着挂得最高的走马灯,上头是一位纵马奔腾身着铠甲的人物。当然,更像是如今话本中的那些将军,而不是那位久远之前封狼居胥的冠军侯。
年轻人着实有些意外:“你也想当将军?唔,这想法不错,我曾经与你一样----不,我和你一样,也想投笔从戎……”尽管两人相差了至少二十来岁,但一问一答说得很是高兴,便仿佛忘年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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