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平庸也有平庸的好处。公公与婆母不在的时候,她只需稍费些精神,就能拿捏得住他。如此说来,留在京中于她而言确实是件好事。至少在公公迁转回京之前,她无须再看婆母的脸色,自己就能当家作主。就算他们回京了,有皇后娘娘替她撑腰,她也不会过得像以前那般委屈了。
“是啊,若不是有幸娶了娘子,我哪有今天的机会?”男人笑着道,颇有些踌躇满志,“如能得到万岁爷的赏识,日后等为夫考中举人、再考中进士,便能一飞冲天了。娘子且稍等几年,为夫一定会让娘子封诰命的!”
这种话,张清瑜已经听过无数遍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随口道:“嗯,我相信相公,一直等着呢。”
另一厢,张清璧梳完妆后,忽然蹙着眉转身道:“相公,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因着那件事……万岁爷才突然召见咱们?娘娘昨日虽然说过已有应对之策,但这种事如此敏感,可不是随意就能糊弄过去的。而且,说不得娘娘根本从未想过糊弄,已经对万岁爷和盘托出了。”
“那我是不是该借口说忽然病了,不入宫了?”孙伯坚放下手中的书册,微微一笑,“安心罢,咱们昨天不都确认过了,万岁爷与娘娘伉俪情深么?娘娘既然过得那般幸福,即使是向万岁爷坦白,应当也无妨。”
“正因为伉俪情深,所以才更在意这种事啊!”张清璧道,“依我看,万岁爷想见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若是……若是君王雷霆一怒,你会落得甚么下场……我忽然有些不敢想了。不,不,万岁爷性情仁善,人人称颂,应当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再怎么和善的男人,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仁善得起来啊……”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这种事’是甚么?不过是曾经订过亲罢了,在民间并不罕见,也没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孙伯坚道,“再者,我如今是你的夫婿,算是万岁爷的连襟。便是万岁爷一时间恼怒,冷静下来之后也不会再多想的。”
“但愿如此。”张清璧忧心忡忡地道。她当年得知从姐与孙伯坚定亲的时候,几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将心比心,她能够理解钟情于一人,却险些失去他的痛苦。万岁爷虽是男子,却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个消息。毕竟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而不是假造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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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朱祐樘如愿在坤宁宫见到了张家所有的亲眷。张清皎陪着他坐在明间内,怀里抱着因着腰腿有劲儿,可劲儿地想站起来蹦跶的朱厚照。当张家亲眷陆陆续续进来后,小家伙见是一群陌生脸孔,忙伸着小脑袋去看。
“瞧瞧他,真是一点也不怕生。”朱祐樘笑道,“来,别在你娘怀里闹了,到爹爹这儿来。”小家伙的力气越发大了,挥挥打打的都格外疼,他每每看见他在自家皇后怀里不安生,都难免心疼皇后。
“万岁爷不是还得问话么?”张清皎让宫人拿了围栏床过来,“他要是闹起来,可不管会不会失礼。还是让他待在这里头罢,怎么折腾都无妨。”说着,她便将沉甸甸的儿子放到床上。小家伙翻了个身,抓着围栏,歪着脑袋打量张家众人。
“臣(草民)参见万岁爷,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张家亲眷们纷纷跪下行礼。
“都起来罢,看座。”朱祐樘温声道,目光扫了一眼所有人,随即便落在了男子一列末端的两个年轻人身上。凭直觉,他认出了孙伯坚:前头的年轻人难掩激动与惊喜之色,眼里浮动着功利心,显然不可能是自家皇后能看得上眼的;后头的年轻人举止从容淡定,文质彬彬,进退有度,确实非同一般。
“今日将你们召进宫来,其实只为了能认一认人。朕与皇后成婚多年,却始终无缘与皇后的所有亲眷会面。而今有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否则,都是自家亲戚,却见面不相识,岂不是成了笑话。”朱祐樘说着,从张峦又望向张鹤龄兄弟。
“岳父与鹤哥儿、延哥儿便不必说了,何夫人朕也曾见过。沈家,朕亦颇为熟悉。”沈家他当然熟悉,沈禄、张氏、沈洛以及沈峘他都见过,更不必提还有一个坏事的沈清了。因着张清皎与张氏亲厚,他还曾想过给沈禄赐官,却被张清皎无情地拒绝了,说是尚不到时候。他只得勉强按捺住赏赐的念头,一心等着自家皇后所言的“时候”到来。
“不若,从这边几位开始罢。卿卿,他们是?”朱祐樘的视线落在了张岱等人身上。
“这一位是臣妾……”张清皎顿了顿,感觉到他的眼角余光瞥了过来,心里不由得无奈地笑了,“这一位是我的叔父,名讳为张岱;那一位是我的从兄,名讳为张忱。从兄后便是姑父,名讳沈禄,万岁爷也知道。而后便是从姐与从妹的两位夫婿了。”
“原来如此。”皇帝陛下点点头,很满意皇后娘娘配合他改了自称。都是自家人,用什么尊称、谦称呢?称“我”,不是显得彼此之间更亲近些么?
张岱、张忱两家,一家是自家皇后的嫡亲叔父,一家是皇后娘家的宗子,地位自然颇为重要。朱祐樘和颜悦色地问张岱,平日里都在忙些甚么。张岱不敢答他一直游手好闲,只能说在家中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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