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吞并作为强大的手段,足可见这吐鲁番部落的狼子野心。”张清皎仔细地端详着舆图角落,将这两个熟悉的名字与后世的地图渐渐重合起来,“这吐鲁番所盘踞的,大部分应当都是沙漠罢。”
“不错,天山南北是瓦刺放牧之处,吐鲁番暂时不敢染指。他们虽靠着吞并不断地扩张,但所得的多数是贫瘠之地。正因如此,国朝先前才放松了警惕,觉得这些贫瘠之地占了便占了,谅他们也翻不出水花来。”朱祐樘轻轻一叹,“谁能想到,他们竟敢垂涎哈密呢?”
“正因为所占的都是贫瘠之地,他们才更为垂涎近在咫尺,因贸易而富裕的哈密。”张清皎道,纤纤素指在哈密之内点了点,“且哈密之东,便是土地肥美的河西地区。吐鲁番所图的,必定不仅仅是哈密而已。说不得等到甚么时候,他们就能趁乱咬住国朝,狠狠地撕下一块地来。”
“卿卿所言极是。居安思危,国朝强盛之时,这等蕞尔小国自然不必放在眼中,但若是正逢衰弱之势,指不定这些跳梁小丑便会窜出来试图渔翁得利。吐鲁番虽是经过册封的藩国,却非我族类,且野心勃勃,必须谨慎提防。”朱祐樘微微颔首道。
“说来,既然哈密的位置如此紧要,吐鲁番又一直在吞并四周的部落,国朝这么多有识之士,当初便不曾警惕一二么?”张清皎又问。从永乐朝到如今,朝中人才济济,即使是西北边陲,也该有人注意到异状才是。
“自然也曾警惕过,警惕的却不是吐鲁番,而是哈密忠顺王。”朱祐樘苦笑道,“初代忠顺王尚且对国朝忠诚顺从,无愧于其封号。但他的后人却颇有些图谋不轨之意,不仅欺压周边部族,惹得哈密附近纷乱不止,对国朝也甚为无礼。甚至于,在英庙时期,他们还曾悄悄地去见瓦刺首领----国朝以为他们迟早会叛乱,便只顾着防备他们了。”
“有通敌之事在前,确实很难令人信任。”张清皎点头道,终于理解了哈密卫其实并未真正掌握在国朝手中的事实。不过,这样重要的地方,怎么能一直让这个不靠谱的蒙古部落镇守呢?难道经过册封之后,国朝便不能趁乱攻打哈密,将这块要地完全纳入疆域版图么?哈密显然并不是藩国啊。
“之后的忠顺王昏庸无能,频出内乱。国朝帮他们平定内乱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与感激,便索性放任他们继续乱下去了。长此以往,指不定等到忠顺王一脉彻底衰落的时候,还能师出有名地将哈密彻底收归手中。”
“却没想到,也有人在打着同样的主意?”
“不错。”朱祐樘颔首道,“先帝九年四月间,吐鲁番便突然攻下了哈密。忠顺王之子罕慎逃入嘉峪关求救,朝中遂派大军前去攻打,却因主将误信吐鲁番军力强大,只几日便退兵了。而后,吐鲁番立即派人来京城进贡,巧舌如簧,自称是哈密忠顺王欺压太甚,他们不过是受不得欺负才反击而已,对哈密并无他意。”
“……”张清皎顿时有些无言了。就连她都明白,吃进嘴里的肉,谁会舍得吐出来?更何况,忠顺王固然不是什么良臣,难道吐鲁番便是了么?放任这样一条狼在眼皮子底下越发壮大,怎么都不是明智的决策。不过,谁教当初是先帝当家呢,想必朝中众臣就算有异议也毫无办法罢。
“当然,吐鲁番之言并不可信。他们占据了哈密整整十年之久,不仅与瓦刺鞑靼来往,还经常劫掠国朝边陲,显然是一条养不熟的恶狼。尽管如此,国朝却始终并无开战之意,对哈密亦是可有可无。见状,那忠顺王之子罕慎便只得自行召集部族,苦心经营十年,终于驱逐了吐鲁番,成功收复了哈密。”
“这一位也称得上是个人物了。”张清皎赞道,“当年勾践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
朱祐樘也很赞同:“确实极为出众。他收复哈密之后,向朝廷请功,想重新获得忠顺王的封爵。可父皇出于哈密这几代忠顺王既不忠诚也不顺从的缘故,并未将封爵给他。且罕慎显然是个人物,若是得到了忠顺王的爵位,反倒是借国朝之力壮大自身,对西北的防卫而言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但若没有朝廷册封,罕慎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能弹压得住周围的部族?吐鲁番依旧虎视眈眈,哈密之乱其实并未解决啊。”张清皎道。
“确实如此。唯有给罕慎册封,方能暂时稳住哈密的局势。至于罕慎是否会叛乱,其实短期内应该无忧。毕竟他与吐鲁番有父仇家恨,正好可以互为制衡。故此,我登基之后,见到罕慎请封的折子,便正式册封他为忠顺王。却没想到,册封的使者尚未到哈密,那罕慎便被吐鲁番之主以计诱骗出去,受了埋伏被杀了。”想到当年朝野震惊的场景,朱祐樘唯有长叹一声。
瞧他的模样,也不像是用了什么锦囊妙计,张清皎便问:“……甚么计策?”
朱祐樘回道:“据说,是美人计。”
原来那罕慎当时被吐鲁番之主巧言蒙骗,以为对方被自己的能力所折服,愿意做小伏低与他结成联盟,且要将女儿嫁给他,便喜滋滋地前去吐鲁番迎亲了。当然,等着他的并不是什么娇俏佳人,而是铺天盖地的冷箭与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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