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怔了怔。
“你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事道歉?”
“只是想道歉。”
一阵沉默。文森特闷头喝了一口酒,才发现哈兰的杯子已经空了。他忽然感到一阵烦闷,于是把酒侍叫过来又连着要了好几杯酒。而哈兰从沉默伊始就转头去看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文森特再度开口。
“打猎。”
“还有呢?”
“旅店帮忙。”
“还有呢?”
哈兰思索了片刻,拿起酒杯说道:“喝酒?如果喝酒也算。”然后一口气喝了半杯。
文森特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是的,一切都没有变。他像以前一样在旅店里帮乔安娜的忙,一个人狩猎,一个人饮酒,一个人坐在这个位子上凝望着窗外,从某个角度搜寻那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身影。一切都没有变。
“你呢?”
“我加入了考古队。前些日子去了刀锋山,再之前去了纳格兰。纳格兰没有什么,但刀锋山简直就是考古者们的天堂,我们已经发现不少宝贝了。”文森特的眼睛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兴奋,“我还回了趟蚀影村,但没待多久。那里已经被战火烧得所剩无几了,大多数村民搬离了原来的住处,但也有那么仅存的几户人家留下来,当时正在做一些修缮工作。在沙塔斯城的时候我就帮艾瑞克的忙。我和他合开了一间武器铺,主营剑和匕首,你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哈兰说,“对不起。”
“不要道歉。”
文森特看着他。
“不要再道歉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明明不是在向我道歉。”
哈兰错愕地看着他。与错愕同时存在的,是像被利刃捅入心脏的痛苦。他再度拿起酒杯以遮掩自己的表情,但那无济于事。扭曲起来的嘴角和骤然屏紧的面部肌r_ou_,那濒临崩塌的表情根本掩藏不住。于是他干脆放下酒杯,低头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
“哈兰——”
“对不起,我搞砸了。我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哈兰,这跟你没有关系。”文森特越过桌子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发现他正止不住地发抖。
“我从未求他留下。我做不到。”哈兰抱住自己的头,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撕裂般的声音,“但这哪是什么做得到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我求他留下,他或许就不会走,不走也就不会死。”
文森特收紧指节,抓住他的肩膀。
“听我说,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在当下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你这样的自责简直——”
文森特抿了抿嘴唇,一时说不下去了。因为哈兰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是他见过的最刻骨铭心的表情。让他一下子想起了与哈兰相识不久后他在沼泽的那次崩溃,就仿佛昨日重现。文森特凝视着那样的表情,感到头脑中似有一片不断扩张的黑暗,朝四周渗出去。眼前泛起一片黑色的雾,目光已然无法聚焦。
他收回手,转而攥紧自己的酒杯。
“他与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一定都充满了罪恶。”
哈兰不知不觉又喝了两杯酒,两颊泛红。文森特注视着他的眼睛,也无意阻止。
“他自己也说过,他留下来是因为我需要他。我还记得我当时否认了。”哈兰忽然笑起来,“可他全说出来了,说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我需要他。你明白吗?从来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他盯着酒杯,指尖沿着杯沿打圈。
“他背叛伊利达雷和他的队友,背叛他自己来到我身边。他将他的一切都托付给我,然后又离开,带走了那一切。”
他笑了一声。
“真是一场美梦。”
文森特感到怒火中烧。
“你在瞎想,停下来。”
“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你能确定罗伊是这么想的?你确定你知道他的想法?”文森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如果不是呢?你又怎么能确定?”
“啊。”哈兰专心地听他说话,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对了,我不知道、不能确定。我对他一无所知。”
然后又笑起来。
“从开始到结束,我一无所知。”
“你在试图证明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他,借此逃避现在的失去。”文森特一把抓住哈兰的手腕,声音像一条孤独而悲戚的河流,“你要逃避也可以,只是别这么想,不要扭曲过去。请你……请你照顾好自己的痛苦。”
哈兰礼貌地笑了笑,抽离自己的手,又看向窗外,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说话似的。但文森特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这需要多久,但时间能冲淡一切,为过去盖上一层蒙布,让它成为微不足道的‘过去’。在这段时间里,我会一直都——”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哈兰突然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哈兰?”
“我看见他了。”
“谁?”
哈兰全身紧绷,目光如炬般凝望着窗外。他不停地喃喃地重复着“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了”、“是他”,脸上露出狂喜、惊愕、极度亢奋的表情。文森特试图抓住他的手腕,但没想到他身体一闪,已然推开桌椅朝外面跑去。酒杯碎了一地。
“哈兰!”
周围的人全都向他们投来视线,哈兰不管不顾地跑出去,一路上惹恼了不少客人。文森特紧张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往前一步却只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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