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给项海斌卸下来一箱雪花啤酒。项海斌显然没想起送啤酒的缘由,皱皱眉,让项善扛回了厨房,随口问项真现在差不差钱。
这就是送客了。
项真开车回了家。小区里张灯结彩,门口保安按物业惯例给进出的业主送了平安糖。项真道了谢,糖纸拆到一半,忽然想起他已经是第四次拿到这颗糖。
毕业四年,第一年房子还没装完,空窗期的项真盘坐在硬板床上对着手机看春晚;第二年,当时的男朋友回家过年,项真连着五六个电话打过去都没人接,再打就被拉黑了,孤零零抱着枕头难过了一整夜;第三年,摄影师男友性格浪漫,跨年做.爱,叫得比《难忘今宵》还响,一边射一边哭着喊再来用力我好爱你——喊完就失踪了一周,是回老家结婚去了。
现在是第四年。
项真把水果硬糖扔进嘴里,顺手滑开屏幕。吴越的拜年信息已经发过来,顾瑜还不知道在哪儿浪着,项真一视同仁都给发了红包,再退出时,手指悬在视频电话的界面好久。
还没到他跟云老师约好的通话时间。
[私信]一页真:云老师我想你啦(づ ̄3 ̄)づ╭?~
[私信]一页真:有空的话给我拨个视频哦~
[私信]一页真:我一直都在线的!
——云行鹭向您发起视频请求——
程振云向来用手机跟项真视频。从摄像头望过去,程振云正抱着笔记本盘坐在电脑椅上,背景是他租住的房间。罗马冬日的下午,阳光没有温度却依旧明媚耀眼,云老师发梢有跃动的光。
镜头里,程振云低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项真顺手按下截屏,笑道:“除夕诶,云老师忘了吗?”
“我记得,今天中国学生放半天假,”程振云耸耸肩,将手机立在桌面的支架上,电脑椅转回了笔记本屏幕的方向,“其实无所谓,都是要工作。”
项真酝酿好的三千字乡愁思念煽情演讲全给这句话堵在了嗓子眼儿。他望着镜头里正襟危坐的云老师,默默叹了口气:“……那云老师慢慢工作。”
“哦。”
项真不甘心地补充道:“不要关视频。”
“哦。”
程振云“哦”完就陷入了沉默。大概是在看论文,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笔记本屏幕,整个人凝固成一张静态屏保。没有观众,项真也失去了演单口相声的兴致。他单手支颐盯着云老师,渐渐出神,最后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时笔记本风扇狂吹,主板都要烧起来。
视频界面里程振云仍然在写代码,镜头里姿势角度都没有变。项真闲来无事又盯了好一会儿,终于成功找茬,发现云老师手边多出了一小份微波炉碗盛装的汤圆。
项真问:“云老师,汤圆是的春节福利吗?”
程振云已经存好进度,合上了笔记本。手机镜头一阵晃动,焦距对准他伸展手臂时帽衫下露出来一小段光裸的腰肢又很快虚化,程振云换了个坐姿,捧起汤圆研究了一会儿,随口答道:“周若水做的。”
“周若水是谁——啊!”项真原地爆炸,“她为什么会在?!?!”
程振云拿汤匙舀了一颗,边吃边含糊答道:“开会,她也住这间。”他嚼到一半,神情变得难以言喻,搁下汤匙,起身把汤圆塞进了微波炉。
项真心里酸得要命。他既想那汤圆好吃,毕竟云老师配得上全世界的美食与爱,要让它一慰云老师(说不定压根儿没产生过)的种种乡愁;又不想它好吃,怕云老师念着周若水的好,再对比一下他那次班门弄斧的厨艺表演,嫌弃他孺子不可教。
项真默默把汤圆加进了自己的学厨实践计划。
应该挺简单的……吧?
热过的汤圆似乎味道不错,程振云边吃边与项真聊天,嘴角还好心情地流露出笑意。项真看得欢喜又郁闷,心脏里下起了瓢泼的重酸雨。他小心翼翼提放着不要把情绪带进表情和语调,但总有那样一个人能从温泉推断到火山。
程振云说:“项真,你怎么了?”
项真忽然就想叹气,如释重负的那种。危言耸听预测了二十年的小行星撞地球实际上是在大气层燃烧殆尽的漂亮流星,项真都讲不清楚他为什么能为一句话就心平气和。他嘟哝道:“我在吃醋啦。”
程振云的视线徘徊一圈,眉毛疑惑地挑高。
项真后知后觉意识到云老师这是在找醋。他哭笑不得:“不是那个吃醋,是这里。”他双手在衬衫左胸很夸张地比出一颗心。
程振云看起来更疑惑了。
项真轻咳一声:“云老师还不知道吧,你的小师妹周若水,她喜欢你呢。”
说完就后悔了。何苦帮情敌表白。
程振云无动于衷。项真等了几秒钟,指望云老师接受事实或者询问证据,可程振云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他就吃醋了啊。
问题是这个逻辑链在云老师那里行不通。
项真颇为纠结地分析道:“我也觉得为这个吃醋挺无理取闹啦……周若水那么贴心地给云老师做了汤圆,可云老师甚至没有跟她一起吃,反而给我直播写代码直播了一下午——我没道理吃醋哦?”他停下来捂着胸口感受片刻,叹气道,“可是我还有点儿嫉妒。”
程振云已经吃完最后一个汤圆,拿长款胸牌链把手机挂胸前往厨房走去。拖鞋趿拉在地板上,项真的视线随着手机镜头晃晃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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