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一颗石榴籽:“呸!鼠目寸光!除了千叶,拒马城下就没别的敌人了?”
贺颖南全身一怔,琢磨了一下话中深意,心中陡然扑扑乱跳起来。只见屈方宁深深凝望自己,嘴边的笑意却已敛去:“贺小九,骑兵无马,犹如跛足。”
贺颖南脑子瓮瓮作响,握枪的手紧张得几乎麻木,嘴唇一动,却摇了摇头:“盟约甫立,口血未干……”
屈方宁嗤笑道:“人以虎狼之心待你,奈何以君子之礼待之?”
贺颖南又是一怔,心想:“此言半点不错!西凉夺我寒凉高地、河湟六州之时,何曾想到今日?”全身热血澎湃,几乎喷出胸膛。
却闻马嘶声声,一个不男不女的尖利声音叫道:“贺将军,你愣在那儿作甚,还不剿除敌寇,回城拒敌?哎呦崔大人,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名西凉武官哼了一声,在荆湖军密不透风的掩护下擤了一把鼻涕,呵斥身边一名给他打伞遮风的小兵:“靠近点!想冻死老子吗?”
他目光一暗,刚刚燃起的念头登时凉了一半。屈方宁随之望去,双眼微微眯起,道:“贺小九,平日总是欺负你,心里着实有点过意不去。今天给你表演一个节目,聊表歉意。”
贺颖南的木讷头脑这一刹那竟似开了窍,装模作样虚劈一枪,侧目道:“甚么节目?”
屈方宁偏头想了想,笑道:“两石一鸟的节目。”
贺颖南强抑胸中怪异之感,目视他从背后取出那张当日射落他于金城关下的雪白长弓,搭上两支漆黑如墨、重镞钢羽的长箭,貂裘下的精瘦手臂缓缓后屈,拉得弓弦喀喀作响,至满月状时,陡然脱手放弦。长箭如黑龙行空,笔直地钉穿了对面二人的心脏。
第28章 夜宴
永宁五年十二月下旬,拒马城守军连夜撤退,千叶长驱直入,直取西凉。
永宁六年正月,西凉倾举国之力,抗击千叶铁骑。国都青格尔沁城下,李达儿独眼为屈方宁射穿。西凉军心大乱,仓皇溃逃。
二月,西凉国灭。
黑曜集市凄凄寒寒,往日喧嚣已不复存。一地断绳枯草,牵着瘦马的波斯商人穿着灯笼袖的棉袍子,当啷当啷地摇着黄铜铃过街。
街口岗哨森严,鬼军林立。天刚破晓,春日营将士一夜未眠,均已疲惫不堪。黎明时分又追击剿杀了一小股西凉残军,整顿完毕时,乌熊困得直往额尔古身上扑,车卞的老鼠脑袋一步一栽,屈方宁衣上污血结成板甲,跌跌绊绊地乱走,眼见就踏进一个套马索里了,额尔古忙提了他一把。
他一个激灵,眼睛略微打开一线,道:“什么时辰了?”
一名身材极其狭长、面容丑怪、两眼凸出的中年士兵抬起二指,遮眼一望东方,即答:“卯时刚过。”
屈方宁调度一夜,声音已经嘶哑,仍赞了一句:“格坦,你真不愧是长了腿的烟囱之影。”
烟囱之影是草原上最惯用的计时之法,格坦闻言,抚胸一揖,恭恭敬敬道:“谢队长夸赞。”
屈方宁回身传令,卯正时分即可交班。身困体乏的士兵一听,还须苦撑半个时辰,倦意更重了。乌熊双眼曚曚之际,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忽然大惊:“老大,不好了,我的脸没有知觉了!”
屈方宁曲指在他面具上一弹:“哦?是不是你脸皮太厚了?”
众兵笑了几声,总算打起三两分精神。忽闻集市前一阵哭叫挣扎、拉拉扯扯之声,看时,却是一帮秋蒐兵手执马鞭,驱逐三四十名西凉少女,从城外归来。当先之人一袭暗红披风,手中一左一右,抱着两名年纪极幼的女童,正是车唯。
春日营将士见了,心中均自忿忿:“我们在这里冻得半死,他们却在liè_yàn取乐!”
车唯一见街口岗哨,便有些不喜。再一看立在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天来抢尽他风头的屈方宁,更是不悦。途径哨卡之时,有意无意地抽了一记响鞭,纵马扬蹄,向他头上踩去,口中喝道:“让开让开,瞎了眼吗?”
屈方宁往后一让,肃立不语。车唯厌恶地一勒马头,道了声“奴隶胚子”,便要离去。
鬼语者阿木尔耳朵微微一动,凑近屈方宁,打了两个手势。屈方宁颔首,目视车唯,开口道:“车小将军,请等一等。你马后之物,可否让我一看?”
车唯“哈”了一声,拨马回转,脸上全是煞气:“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停下来?”
屈方宁平静道:“我是千叶驻黑曜城守卫首领,现在是我当值之时。无意冒犯您,只是例行公事,望您见谅。”
车唯大怒,啐出一口唾沫:“我不见谅又怎样?”
那唾沫擦着屈方宁鬓边而过,余沫在他面具上溅了些许。屈方宁目光如故,静静道:“那我就只得报告御剑将军,说您私藏财物,以为己利了。”
车唯怒极,举鞭叫道:“你!”有意一鞭敲碎他的头颅,想到他是御剑天荒麾下爱将,到底有些畏怯,悻悻地把马后披盖一揭。东方未明,只见得一挂金华灿烂、白脂碧色,都是富贵之物。春日营将士纷纷伸颈张望,显然十分艳羡。车卞马上清醒过来,吞了好几口馋涎。
屈方宁面色肃然,道:“车小将军,我军缴获一切财物均需上交,战后由司务长按功分配。”目光落到马后,其意不言自明。
车唯怒叫道:“你们上不上交,关我屁事?”俯身一把揪住他衣领,切齿道:“我们秋蒐军没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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