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川差点把桌上的好菜都往地板扫去了,他力大无穷地去把那一锅鸡汤扛出来,搁在了中央,捞了两大碗的面线,还有小半碗。叶海涛觉着前头火热的视线要把自己烧了,不自在地说了一声:“别老盯着我,吃你的吧。”
古谷川是掩不住脸上的笑容了,不知是让热烟熏的还是怎么,那张脸也跟着热烘烘的,好像和叶海涛一样,都红成了猴子屁股。
古谷川怕肉味儿,不过他对着叶家父女,过去记忆里的那点恶心和厌恶全都烟消云散了。
赶早吃了面线,叶海涛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形形□的东西——书本、零钱、算盘等等……好歹也有个六、七样玩意儿,亲自去摆成了一个不大的圆圈,把小月儿放到了中央去。
古谷川还是第一次看这新鲜玩意儿,觉得十足有趣。叶海涛大略说了小孩抓周的意思,古谷川听罢觉着这习俗古怪,正要再问些什么,转眼看见中央的小月儿已经动作了起来。叶海涛两眼都瞪圆了,表情认真地盯着前头——实际上抓什么都是一样的,皆是图个吉利,明白小娃娃心里爱些什么。
古谷川在旁同时注意着这对父女,忽然抬眼看看这幢房子,接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掩着嘴暗自乐了起来。
热热闹闹过了一天,稍晚天暗了下来,叶海涛把睡下的女儿交到奶妈手里,接着便鬼鬼祟祟地挪到了院子去了。
古谷川向来害怕叶海涛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感觉到叶海涛一离开,便要由后轻飘飘地跟上去。叶海涛已经习惯了在监视下过活,他找来了一个盆子,手里攥着一小包包袱,一拐一拐地走到院子的角落去。
古谷川原先还不明白叶海涛是要干些什么,后来却也明白过来了。
叶海涛屈着腰,点了根火柴,接着便往盆里一点一点地烧冥钱——这事儿也许放在这时候来做相当晦气,但是叶海涛安不下心。他也没说话,只满脸木然地往盆子里扔些冥钱,茫茫然地看着那一抹黄色化为黑烟,便再往里头扔一些。
古谷川就在不远处瞅着,他原想叶海涛也许就要烧上大半夜了,后来又摇了摇头——这不成,晚上起风要是着凉了可就坏了。故此,他一直站到觉着差不多了,便慢慢移动到前方去。叶海涛也许是让黑烟熏得有点傻了,呆呆地弯腰,连纸烧完了都没点反应。
“阿海。”古谷川靠近他,两手轻放在叶海涛的肩头上。不想,他才一碰,叶海涛就垂下脑袋,两肩都颤抖起来,就这样流泪哭泣了。
古谷川知道叶海涛爱哭——想起什么事儿都要流几滴眼泪,不过却又满脸的无奈,活像别人欠了他一样。
可是有什么办法?打从他从林素云口里知道了叶海涛对自己隐约的情分,他那点铁石心肠就化成了万川流水,满心只想着要爱这个嘴硬心软的青年了。
“阿海,别难过了。”古谷川轻声安慰,然而,他向来说不出什么好话,对林素云朦胧的好感也仅限于对方拼了命生下了小月儿——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
叶海涛哭得毫无美感,呜呜地泪涕横流,哭了一阵后,模模糊糊地哽咽说道:“素云……我没给她过过好日子,我以前傻,没本事,只想干一番事业……只有她不嫌弃我。”
古谷川静静地听,叶海涛也许是长久无人倾诉,只想要倾吐出来:“……她原本不该跟着我,我只能害了她……以前,素云说要嫁给我,她爸爸不肯,气得要打断她的腿,结果她一个女孩子就哭着跟我说,阿海,咱走了吧,别管其他人了……”
叶海涛说到这事情,嘴角扭曲地勾了起来。
“她是真喜欢我、真为我……我做事却从来没顾念她,我以前犯糊涂,要去当兵。她拦我,我怪她不理解我。”
“……我学人抗日,家里都没米没粮了,日子快不能过了……素云说得没错,有些东西,不是咱能做的。她和我吵,说我认死理……我真的明白了、明白了,我不是个人物,我现在只想活着……过日子,打战了就躲起来……要不然一块死了也好,可是我偏偏让她一个人走了……”
“我现在清楚了,我错得离谱,大错特错了……”叶海涛咕含泪咕哝着,古谷川内心也有些话,差点要脱口而出,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叶海涛悼念得够了,哭得眼睛也肿了。古谷川牵着他回了房间,有些担忧叶海涛失眠,就拿了混了安眠药的温水给他喝。叶海涛疲累地躺倒在床上,古谷川就让小仆去拿点冰块过来,接着便坐在床缘,去给叶海涛敷眼睛。
古谷川侧坐着,给叶海涛敷会儿眼睛,叶海涛迷糊中觉得冷,侧了侧身,把脸往古谷川的手掌那里贴去。
古谷川微微笑了起来——叶海涛渐渐地有些心软了、死心了,决定好依附着他了。他和叶海涛兜兜转转也要二十年了,到最后,叶海涛终究是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他轻轻地抬起手,划了划叶海涛的鼻头,说:“傻瓜。”
接着,他笑叹了一声,俯身去抱住了叶海涛,无声地喃喃:“哥比她还喜欢你,还爱你呀,傻瓜。”
◎ ◎ ◎
一转眼就到了年底,叶家父女的生活简直是和外界断了联系,平平静静地活在古谷川塑造的世外桃源里了。
小月儿在古谷川的大胆放纵之下,摔了几回之后,总算能走几步路了。而小月儿在能走路时,就爱追着黄毛和亨利——在她眼里,这两个活物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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