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兮掷开笔,两步走出敞台。从楼顶向下张望,果然瞧见玉茗阁的北方绝壁上立着个墨衣紫带的人影。
天刑司的审堂上,封郁以玲珑心换回莲兮。如今,他既是她的准夫君,亦是她的监护,每三日都要向天刑司呈书一副,讲明她的身心现状。饶是如此,执法尊者犹是放心不下,生怕哪一日她不慎堕魔,连着他也扣上一顶办事不力的屎盆子。于是,天刑司的仙官每逢五、十的整数日子,都会上门例行拜访。
封郁的摘星楼建在云巅,即便撤去了言咒封界,还有个浅唤镇守着。不得他放行,旁人自是不能登楼。摘星楼原是个清静地方,数千年来登楼的人寥寥无几,可这大半个月里,却特例为天刑司的官吏敞门。
遥遥一眼,莲兮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扭身便折回房里对浅唤说:“让他进来吧。”
浓墨易干,她添水又研了几圈,手上正忙活着,那墨衣紫带的小仙官已绕到了身前。
“敬阑见过莲公主。”谦和的声音顿了一顿,又说:“莲公主面色好了许多。”
莲兮头也不抬只顾着提笔写字,随口敷衍道:“托福,皮肉伤总算是好全了。”
“既是如此,小司也放心了。”
“哦?”莲兮饶有兴致抬眼瞧了瞧他,他亦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脸。
封郁替她熬汤煎药,喂了大半月,面上腕上的伤愈合得飞快。可每日她沐浴时,对着一池温汤却看得分明,水中的倒影依旧是白发苍颜的暮年老态。
前番,几个小仙官轮流探访时,望向莲兮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有些惊慌。这固然是因为那日酷审,天刑司有愧于她。但更叫人害怕的,原是莲兮日益沧桑的面容。
可眼下,敬阑直盯着她,只不过温和一笑,神情与封郁浅唤两人是一般的淡然。
莲兮将银发掖去耳后,索性让他看得更清楚些,回敬一笑问道:“我听说三皇女这几日在天刑司中受审,她可还好?你们莫非也拿封神钉打穿了她的手腕?”
她话中带刺,敬阑却坦然说:“那倒没有,不过潞天尊君也是倔强嘴硬,少不得受了许多苦头。”
莲兮冷哼不语,一旁的浅唤忽然吱声:“我家夫人还是好端端的,仙君可瞧清了?我摘星楼中不便久留客人,请回吧。”
敬阑瞥了他一眼,好奇问:“外头盛传,郁上仙与莲公主私定了终身之约。原来不止于此,竟已结作连理了么?”
敬阑不过是低微小仙,这话有些逾越唐突了。可莲兮却只笑笑,学着他方才的语气说:“那倒没有,不过待到大婚之日,少不得要请小七来喝上一杯。”
敬阑东扯西拽,又瞎问了几句,浅唤听着不耐烦,咂嘴挥手便要赶他走。
见他厚脸赖着,莲兮也觉出些端倪,随口编了个由头将浅唤打发下去,这才说:“小七有事便讲,何必像个小媳妇似的。”
敬阑略一躬身,靠到桌前低声问:“小司看着莲公主白头不改,心中不免担忧,公主体内的神元果然恢复了么?”
他猫哭耗子却说得一脸认真,反倒叫莲兮觉着滑稽。还不等她开口,敬阑又说:“公主毋须逞强,你我心中都明白,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吧?”
莲兮不置可否,倚着桌台侧头说道:“你果然来劝我了。”
被人一语道破,敬阑有些尴尬,讪讪又说:“公主兰心慧质,该懂得利害关系。放任着身体衰弱下去,不久便是尽头了。公主本是花样年华,就这样平白死去,岂不叫人惋惜?”
“所以呢?”莲兮盈盈笑问。
她脸上无畏无惧,出人意料。敬阑满头虚汗,艰难说:“若是将玲珑心融入体内,或许能挽回公主的性命与青春容颜,何不一试?”
“哦?融入体内……那我岂不是堕落成魔?”
“呵,”敬阑悻悻笑说:“那原本不过是编派公主的说辞罢了,玲珑心聚合相融,原该是妖仙夭月的魂魄。体内新魂重生,或许能为公主换取新生,也不必在此苦苦等死……”
莲兮骤然打断道:“琰世子想要我的梦龙,何不直说呢?我也未必那样吝啬。”
“这……”敬阑被她次次戳中要害,哑然失语。
“他想要完整的玲珑心,倒不难。我愿意交出梦龙,唯有一个条件。”
敬阑慌忙道:“公主请说。”
“我东海砗磲蚌群无数,出产的明珠五花八门,其中有一种名为‘颜如玉’的宝珠,色泽青碧,只黄豆大小。”莲兮把玩着白玉镇纸,悠悠说:“还请琰世子为我寻得一颗,亲自带来见我。”
颜如玉是万中无一的奇珠,纵是东海土生土长的海族,也未必听说过,更不必说敬阑了。他一头雾水,困惑道:“那……又是个什么宝贝?”
莲兮含混说:“琰世子博闻广见,必然知道。小七只需替我传话。”
他犹豫点头,拱手道:“小司明白了,莲公主好生安歇,敬阑打搅多时,这便告退了。”
只见墨衣舒卷,敬阑翻身一跳竟从摘星楼顶直跃而下,连楼梯的功夫也省了。他得了莲兮的答复,一心急着回禀,走得火烧屁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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