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赤子烂漫无邪,实在难得,只我要劝你一句:爱生因果,殊途难归,凡人终究不是你的良人,切莫误了自身。你与那人,早日散了吧。”于是去了。
筮阿心虚,一番话也只听了个囫囵,摩挲石儿哥兽耳自语道:“他好端端叫我与谁散了?”石儿哥以爪铺地,只哼哼不语,筮阿看他一派无忧模样,心头火起,怒道:“你倒是甚么都不用愁!如今怎可是好,我闯下祸来,你也不知与我分忧!倒不怕那呆书生知道了能奈何我,只他蠢愚,竟丝毫不疑我,别时还与我说一番掏心窝子话,我这般害了他,岂非是我恶毒?哎呀!我哪里是要害他,那御神果是要给秃驴吃的,他不听我的,竟自己先吃了,那般的神物,怎能分食?如此不但叫我不能出气,反倒添了罪过,怎好!怎好!”
这般想了半日,心道:是了,他是我本家,我怎能害了他,只怕他若是知道了,白白吓死了不定,自然不能明说,我觑着想个法子把那祸害了了,神也不知鬼也不觉,也算我行了善事了!于是下定主意,与石儿哥道:“明日我要离了此地,你若是想跟来,还是一句,万事都听我的,不然你便自去罢。若是不愿,我便送你回去,如何?”石儿哥自然摇头摆尾做讨好姿态,筮阿见它如此,笑道:“好畜生,你倒是个花下死的,竟不知怎生了这般色鬼模样!”
心意已定,于是筮阿先回了朦松山,安排妥当,翌日又召来不三不四,吩咐它们留着看家,心念一动问道:“那秃驴如何了?”闻听他神色如常,也正收拾行当,撇嘴道:“他福气倒好!”便不再提。
却说胡生见了家人,如何欢喜痛哭自不必说,叙了话即刻便就北上了。路途迢遥,胡生因忘怀不得,心里便常不痛快,人也倦怠些,此次来的家人里有个名叫胡安的,因道:“铼哥儿,不是小的多嘴要数落你,老爷夫人辛苦一世,如今也只有你做倚靠了,自然你要担当些。家里头不比往年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好在还能敷衍过去。此次为你上京筹款子,本就是额外拿出来的,不想弄出事端,平白费了那许多银子,再要拿一笔如何容易?老爷为了不耽误铼哥儿你的前程,竟不顾动摇根本,卖了几处田产,这才有你这般车马舒适。如此恩情,哥儿自当要刻苦读书,来日考取功名好叫老爷夫人宽慰才是。小的这几日冷眼看着,怎么哥儿竟惫懒起来,读书也没有从前勤快,莫不是有甚么叫哥儿分了心,竟要丢了书,不顾老爷期冀了?”胡生愧道:“身上不适,所以才略松了些。”胡安便道:“也是,哥儿未曾吃过苦头,这般加急赶路,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只是明年春便就要考试了,哥儿还是要勤勉些,莫辜负了老爷才是。”胡生讪讪,往后自然要用心许多,虽则身上总是有些不妥,也勉强提了精神。如此一路马车数月加急赶路,年前便至了京城,倒也没耽误了时候。
至了京城,胡安便盘下一处宅子,好叫胡生安心备考,胡生整顿心事,剔除杂念,一心只在书上。只那院子里有两株梧桐,又有片竹子,胡生于窗下书读得累了,偶抬眼看见,叶落而树孑,风起闻竹吟,这般萧萧瑟瑟的,未免有些痴了,又道:我既吃了忘情的果,如何心里还不得解?那般孽情障缘,苦苦记得做什么?且莫想他,且莫想他,还是读书要紧。
奈何人间事总是树欲静风不止,胡生欲静心读书,偏偏就生了病,那病也奇怪,起些只是身上不爽快,一时慵懒贪睡,一时不思饮食,一时又莫名馋得慌,请了大夫来看,也只说长途跋涉水土不服,所以才有这些症状。吃了几服药倒也好了,不想身上却又长了个瘤,起先是胡生于睡梦中觉得痒,于背后摸到一个细小疙瘩,也未曾留意,渐渐就大了,竟不能卧躺,于是又请了大夫,哪知几拨大夫看了都说不知。胡生无奈,因那东西又不痛痒作乱,只夜晚趴睡麻烦,且春试愈近,便就顾不得它了。
待到春试时候,胡生拼命考了几日,出来时只觉天地间一片茫茫,竟连人都认不得了。再醒来,便见胡安皱眉道:“哥儿受苦了。”胡生道:“我睡了几日?”胡安道:“哥儿是心力交瘁,一时松懈下来,体力不支才睡了两日,也不妨的。”胡生道:“怎的我心里总是酸涩涩的,身上丝毫气力也无,心里也懒懒的,莫不是什么要紧的症状?”胡安道:“哥儿且宽心,京城里有几位神医圣手,甚么杂症都治好过,哥儿不过是有些虚症,看了便好。只是诊金颇费,一时拿不出。”胡生见其神色,道:“我也不打紧,想来是此前突遭变故,郁积于心,热毒堆在身子里,如今散发出来罢了。”
话虽如此,那肉瘤竟长得如一双拳头大小,顶在背后,胡生好端端少年公子人物,看着竟似个驼背,如何不打紧?一干应试书生远远见了便嗤笑不已,胡生无奈,诗会茶局一应都不去了,只在宅子里静心看书。偏偏有那刻薄的,故意下了帖子再三请了胡生赴宴,胡生不好过于推迟,只好去了。席上偏偏又是些鱼羹鹅脯,胡生为难,便有人问:“胡公子为何不吃,可是嫌弃酒水寒酸?”一人笑道:“胡公子背后驼了佛祖座前的海灯晚,自然善心,不吃你这些腌臜荤物,还不退了去!”于是众皆哄堂。
胡生忍耐再三,事后心灰道:我本欲光耀门楣,怎功名未就,便已成他人笑柄?他只管往梧桐树下痴痴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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