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边。
夜风凉爽,虽然温度低,但呼吸久了车厢内的空气,这份凉意让细胞和呼吸道都张开。街两旁的路灯各自覆盖一片狭窄的区域。
吉普车在光与影之间急速前进,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瞬间轮回。
因为速度过快,转弯带来的眩晕感比火车上更强。张冰还没从火车上的恍惚感走出,脑袋立即被更强的眩晕转得感觉脑袋与脑浆做离心运动。他闭上眼并没有感觉舒适,眼皮前像走马灯般闪现过去碎片般的记忆。
只有离得最近的回忆最清楚。
在要参军离开叔叔家前一晚,叔叔与婶婶给他办了一个欢送会。不过那更像是扔弃累赘的庆祝会。婶婶平常制作两菜一汤,那晚多做了四菜一汤。虽然菜还是一样的难吃。但张冰真得觉得很感动,在等到他睡觉叔叔一家三口出去庆祝之前。
张冰站在叔叔一家三口吃喝的饭店之外,长呼一口气,庆幸自己对他们还能保存恨意。真危险,差点就被婶婶猪食般的菜给感化了,张冰心想:自己还真是个善良的人,居然在叔叔家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对他们家恨得入骨,居然一顿饭就能几乎让自己放弃邪念。除了证明自己的善良,根本找不到更多的理由。
叔叔家的白眼很有特点,重来不是光明正大的,都是侧着脸翻的。无非就是自己多喝了几碗汤,自己的灯关的时间太晚。可是他们一家人都太笨。当你们侧着脸的时候,你们的想法都暴露了。张冰心想。
随着长大,张冰也逐渐了解到,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才私下表示对自己的讨厌。他们根本就是希望自己知道。别说多喝点汤,哪怕是多喝口西北风,张冰都是一块肉状的累赘。
不过,必须活下去。毕竟自己还没什么能力存活下去,况且临死前的父母给叔叔偷偷支付过不少的生活费。
凉风吹拂张冰的额头,按摩短寸见的头皮,却抚不平张冰的心痛。
倒不是因为那些欺辱过他的人,而是今生再也见不到父母。父母是埋入地下,哪怕你用手指真诚地挖,挖到手指溃烂。这份真诚也感动不了上苍,不会给你一次重遇的机会。张冰知道今生缘已尽,虽然痛苦得每每念起,胸口痛得像被木桩笔直地穿透,在辅佐插上千万根密密麻麻的针。但张冰也知道父母是爱着自己的,比自己的爱还要深。所以张冰要更好地生活,要让父母的延续—自己变得更强。没有信仰的张冰觉得天堂一定存在,父母在上面没有痛苦地生活,会看到自己,看到自己过得不好肯定会流泪。他还没做过什么令生前的父母觉得骄傲的事,但以后他肯定可以成功。
这是张冰的信念。这份信念让张冰在叔叔家生活时,在伸不直腰的阁楼上睡觉时总给自己打气,想想成功时候的场面:那时的他是某集团老总,随手一挥就能买下一个国家的土地,随手一挥就能赏金千两。他要在世界中心建造8000米的父母钻石像。重建故居,他要将故居打造成父母的博物馆,要让父母被历史铭记,被学生全文背诵,被教徒当做信仰,被刻在纪念碑上。
他最常幻想的是叔叔一家在他得势后点头哈腰的情景。想一想,乐得张冰能在单薄的铺底上翻来滚去,弄得阁楼吱吱响,弄得堂弟睡不安稳。
张冰最终还是会想到父母。他晕着车,神志不清地靠在郁波肩膀上。郁波本来想伸手将他推去一边,突然像魔怔一般呆住,看到的好像初中时期的南野。
南野也曾靠在他的肩膀。
在相识之后,在郁波的催促下,南野带他去了游戏机室。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同样升温的还有南野的体温。都到秋天,南野还是一身薄衬衫,写字都拿不住笔。
郁波像往常一样过来拉南野去玩,但南野一身疲倦。郁波不顾周围的目光,捋开刘海儿,将额头贴近南野。
“你发骚了。”郁波说出这一句话,把他背上便冲出教室。
但教室因为他的这句话哄堂大笑,揶揄南野。郁波停在教室门口,一个回眸镇住整个班级。他背着南野快速跑到医务室,那里老师不在。
南野紧闭双眼,睫毛随着颤抖。
“难受吗?很难受吗?”郁波捋南野的背,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这样舒服点吗。”
因为医务室正准备重做地板,所有的床位都清理出去。有了支撑的南野从脱力的身体里解放出来。
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呢。郁波看着靠着自己的张冰,将他与记忆中的南野重合。明明不像的两个人,却都曾这么脆弱。
郁波斜起身,让张冰靠得更舒服点。
迷迷糊糊的张冰睁开眼,看到郁波的平视前方的侧脸。而自己正枕在他的肩膀,能嗅到郁波脖颈带点汗味的男人气息。他不小心加速呼吸,将气喷在郁波身上。
郁波发觉他醒了。张冰赶紧撤身,说:“不好意思,我可能没休息好,真对不起。”
虽然觉得郁波很帅,有种莫名其买的安全感,但张冰还是选择赶快离开,毕竟在火车上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怎么友好。
“嗯。”郁波只哼了一个字,却冷得张冰发抖。
果然,自己刚才懵懂的痴想是愚蠢的。
这时候,张冰很想摸摸背包里的那捆信,那是他的圣经。他感觉无助的时候,会想起那些信里的句子。
记得2004年4月5日的那封信。当时的温度降低,张冰躺在无人的教室里,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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