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陪着笑脸——却不是谄媚低下的,而是带着不屑与高傲的笑脸,低声说:“陛下当然没那么小气。前几天您与徐光启翻译的那本什么——《几何原本》?甚好,陛下甚是满意。”
朱翊钧本不愿与他换这支通体雪白毫无杂质的传世玉如意,然而魏忠贤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反驳什么。
“嗯。利玛窦先生都带了些什么新奇之物?”
“不敢当。只是些小玩意。这个钟啊,它不需要人控,自己就会响……还有这个,是我们的信仰,上帝耶稣和圣母玛利亚……”
如此侃侃而谈,朱翊钧显然大开眼界。他欣喜的收下了这些未曾见过的东西,大袖一挥:“那柄玉如意,你拿走吧!当是你这些进俸的回馈了!”
魏忠贤在一旁笑眯眯的纠正礼尚往来啊。”
“对对!礼尚往来!”朱翊钧一听这种变相的夸奖,顿时更加兴奋。他引着利玛窦走至摆放……不,这甚至说的上是供奉了。那桌子是整个的沉香木,摆着玉如意的架子也是银制的。这支只有巴掌大小的玉如意独自霸占了这么大一块地方,本就让人奇怪。利玛窦伸手去拿,却惊讶的顿住了。
这玉如意,细看之下,竟是被整个银架子卡在其上,根本取它不得!
朱翊钧见到这番光景,一时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陛下,利玛窦先生,既然这是太祖定下的传世玉,大概您带走它,也要惹得太祖不快。”魏忠贤睁着一双奸佞细长的眼睛,继续慢悠悠道:“不如陛下好生招待先生,也不枉先生千里迢迢赶来我们大明。”
朱翊钧根本束手无策。他一听,就点头说好。
明朝上级统治的腐朽注定了其的灭亡,听信谗愚更是加速了其速度。
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清军在明朝将领吴三桂的带引下大举进入山海关内,攻占京师,并迁都。
“这支玉如意漂亮!给我!”
六岁的爱新觉罗.福临颐气指使的指着那张木桌上的玉如意,恶声恶气道。
多尔衮仔细一看,嘿嘿一笑,接着抓起腰间的弯刀,对着那银制架子嘭嘭的砸开了。
银质再软,也经不住他虎力蛮砸,很快,玉如意脱离了那弯折的不成样子的银架,到了小皇帝手中。
小皇帝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当夜,他躺在床上,枕边也放着这支如意。
今日是他在中原的第一个夜晚,他的梦中,也似乎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他依稀记得,有一尊紧闭着双眼的玉雕,开口说话了。
它说:“沈阿九,你太过怯懦,吾也不喜你做皇帝。并且,满人的装束与发型也实在丑陋的紧。吾原定的两世,延后一世。这次,给你十八年,处理好国家、后代的一切,就去投胎,换一个身份。至少,发型不要太难看。”
当爱新觉罗.福临在清晨睁开眼时,他笑了。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这真是他做过的最好笑的梦。
你说十八年就十八年?真是天大的笑话!还是一尊玉雕在说话!
——玉雕?我梦见玉雕在说话?
小皇帝诧异的看了看枕边的玉如意,摇摇头嘲笑自己的荒谬。
可惜——清顺治十八年,顺治帝驾崩,享年二十四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玉石微笑
福临仰面躺倒于床榻上,面色蜡黄。他左手还紧紧抓着玉如意按在心口,摆手遣散了周围人。
他试着和玉如意沟通——只是在心中默念罢了。他在心中说:如意如意,没想到你是一语成谶。
福临闭目回想他短短的二十四年的一生。在每一时、每一处都有那玉如意存在的痕迹。他喜爱这柄小小如意,已经到了他自己都匪夷所思,更令人发指的程度。
他到底还是不相信这无生命的玉石如意会如此神通广大,真个让他十八年就死去。
于是他将玉如意从心口上拿出,冰冷的玉石早已被他的体温捂的温温暖暖的,倒也算得上是温润如玉。
福临把如意举到自己眼前——难以想象这平常毫不费力的动作就消耗了他近一半的体力。而后这个病危的年轻皇帝微微开口,嘶哑的喉咙颤动:
“真的是你吗?是你让我青年而死?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意如意,福临错爱你了。”
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这语气,就好像他小时候着迷的捧着玉如意,把它当做一个会说话有思想的人,天真的和它对话一般。
他这笑,自己也说不准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似乎是珍惜多年的东西,有一天忽然恩将仇报,但又就是恨不起来,反而更加喜欢的矛盾。他笑着笑着,却挖心掏肺的咳嗽起来。
他弓着身体虚弱的咳着咳着,就不可自抑的咳出了泪水,面色也变得青白交加。
“如意,真的是你吗?我这么爱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福临眼神涣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爱’这个字,他的思维已经混淆成一团乱麻,他已经无法再支撑自己更理智的思考。
他的眼前晃过一幕幕景象。有小时候男孩嬉笑盘游的情景;有朝堂庭下的少年;还有日夜操劳于国事的青年——但无一例外,在他视线所及之处,总有那么一支从不离身的白玉如意。
帝珏终于被他越来越大的手劲惊醒。他的腰部被他握的死紧,他知道这是这个青年皇帝的回光返照。
但他却没有任何现身的意思。他安静的,等待着爱新觉罗.福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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