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迟疑仅仅停留了那么一瞬。仿佛多余的墨滴,很快洇湿在纸面里。
伤口还在向外渗血。像这样放任不管的话,大概不久之后就会感染。但三皇子并不打算做什么治疗措施。如果可行的话,他甚至想让这份疼痛扩大千倍,时刻提醒着他——
“不可能的,”他说,“别做白日梦了。”
倘若真的可以“抛却昔日”,他早就那样做了。
那些只有小说里才能看到的理想化情节,事到如今,怎么还会有人选择相信呢?
戈萨里顿直视着奎克的眼睛。对方正为此感到煎熬,这个认知令他心满意足。
“你现在不想杀我,只是因为你可笑的善良和同情心而已。故事都是假的,一切只会越来越糟。你救不了我,你注定救不了我——”
奎克握剑的手哆嗦起来。
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急切地希望他握着的是一把钝剑,是天底下最钝的剑——
用自己的死铺出奎克的前程……
“你可还真是个好哥哥啊。”法罗纳不无赞美地笑了一声。
「不是很懂这些有钱人。」艾利克斯点评道。
「深有同感。」伊赞想了想又说,「你觉得奎克会不会杀了他哥啊?还有,法罗纳不会看戏看到一半,嫌他们太磨叽,自己跑过去一刀把三皇子给捅了吧?」
「不会。」艾利克斯很笃定,「他想让奎克明白小说里的那一套在现实中完全不适用。戈萨里顿一死,他的目的就达到了。早该有这样一个人了,不过这时候也算为时不晚。」
法罗纳低声说:“赶紧做决定。我事先说好,如果你下不了手,我也可以代劳。不过匕首不是适合拿来割喉的家伙,兴许会让他死得……不那么安详。”
奎克扭头看了法罗纳一眼。他像是要哭了一样,握剑的动作稍微有些僵硬。
“非要这样不可吗?”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确认着,“已经没有回转余地了吗?”
“是啊,非要这样不可。你不是想证明自己吗?杀了我吧。”
“你还不明白吗?别犹豫了。你以为我要你亲手杀了我,是因为什么?对你的敬重?还是说亲情?只是仇恨而已。来啊,杀了我吧,”戈萨里顿的眉目间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神采,“杀了我,手刃你可怜的兄长,让我成为你最大的梦魇,然后一辈子活在悔恨与痛苦当中吧——”
奎克咬着牙闭上眼睛。还没等他挥剑,鲜血就已经涌了出来。
他全然没有预料到这种事的发生。奎克惊慌地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泪水滚落下来。
比之前断掉一条手臂的声势要大上许多,血流浇在他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溶在他的眼泪里。有什么东西滚落到地上,恍惚间能辨认出那是一张微笑的脸。
本来非常温柔、又被疼痛所扭曲的,戈萨里顿的笑容,清晰地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谢幕
戈萨里顿的血顺着剑身向下流淌,也坠着他的灵魂,无休止地向下沉去。
奎克从没有一刻像这样清醒过。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长,用颤抖着的双手,用这把猩红色的长剑。
他霎然意识到自己那些毫无由来的、置气般的想法有多么幼稚。
他早该明白的:他只是想让戈萨里顿正眼看一看他、让他明白自己的价值。
但他从没想过、从没想过……要置他于死地。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怔怔地望着那具尸首分离的死体,望着那张僵硬的笑脸。戈萨里顿对他说了什么来着?年轻的四皇子很快回忆起来——
“让我成为你最大的梦魇,然后一辈子活在悔恨与痛苦当中吧。”
“好啊,你会如愿的。”奎克蹲下来,低声回答道,“看到我变成这样,你一定很高兴吧。”
他勉强抹掉了眼泪——他曾经发誓过再也不哭的——但血迹还是粘在身上。
那是奎克菲斯特罪状的铁证。即使擦洗过一千遍、一万遍,但鲜血飞溅而出的感觉,还是会牢牢地印在他的心脏上,形成很深很深的一道刻痕,以确保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法罗纳扬着眉毛,指了指艾利克斯:“他可是个亡灵法师,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复活你哥?不光是尸体站得起来那么简单,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定能拥有自我意识哦?”
亡灵法师只好回以苦笑。哪有那么简单。
除了巫妖、报丧女妖和死亡骑士,其他亡灵生物都是没脑子的行尸走肉。而这三样东西的复活条件都极其苛刻,至少照现状看来,要让三皇子保留自己的意识是决不可能的了。
法罗纳说这话只是想骗骗奎克,让他尝尝希望再次破灭的感觉而已。
但艾利克斯也没有直接拆穿。
“算了吧。他那种人,是不会想当个亡灵生物的。”奎克慢吞吞地说。
每个牵扯到戈萨里顿的话题都让他不自在。
“我该走了。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一段难捱的沉默过后,晨曦祭司终于发话了。她问:“你想去哪?我也许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还能去哪?”奎克反问道,“当然是地狱。况且,我也只配得上待在那种鬼地方了。”
温妮莎知道他刚目睹了那副场面,精神还有些恍惚,就有意放软了声音,企图安抚他:“三皇子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自责了。那些都与你无关。”
“……我知道啊。”
地狱骑士甩了甩剑身的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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