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子也十分明白,宁王那边一定会做好各种手段,千方百计把证据往自己头上套。因此,表面上未受影响的东宫之主,背后其实势力全开,延伸一切触角,大理寺每一点进展几乎都被太子府暗中监测着,时刻预备反应。
不过,非常不合常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滔天的案子,投入了无数的力量查办,却进展极为艰难,几乎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刺客仿佛是天上掉下的一滴雨水,落地便消失,湮灭无踪。
皇帝震怒,下了最后通牒,可怜大理寺卿的头发,又白了好几簇。
身为勋贵、又是血缘上的亲戚,卫涟当然也不可避免的去探过病。看着原本意气风发的宁王如今虚弱不堪、连喝水都要人服侍的样子,不免十分唏嘘。然而,叹息归叹息,他内心疑虑却不曾减少半分。与太子一样,他也怀疑这是宁王自己搞的鬼,还冷笑着对烈战潼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宁王倒是出息了——这样不死不休的局,原是要不留余地。伤的轻些,别说骗过天下人,皇帝那里首先就过不去。”
烈四沉默半晌:“你也觉得,这是宁王自设的局?”
卫涟不语,似乎专注于手中的茶具,洗茶、冲泡、封壶、分杯,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无比雅致飘逸。烈战潼有些着迷的注视着他,几乎忘了继续话题。却见卫涟轻巧的斟出茶汤来,将满未满的样子,微漾在雨过天青的细瓷杯子里,暗红的汤色清澈明净,香气散逸,越发诱人。少年恍若白玉雕成的双手轻轻执起一杯给他,眼中含笑:“试试?”
烈四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手里丁点大的小杯子,都不敢大力握,生怕一不小心给捏碎了。卫涟还在慢条斯理闻香品茗的时候,他已经一口全干了——这么点儿还不够润喉咙的。卫涟有些期待的望着他:“如何?”
前土匪干咳两声:“不错,就是淡了点儿,再泡浓点就更提神了。”
卫小侯爷一懵,随即气的发怔,一手指住他,痛心疾首:“真是……牛嚼牡丹!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只配拿塞枕头的陈茶梗子打发了,没得糟蹋好东西!今年头一拨的雾雨红针,清华寺后山素心梅上收的雪水……还淡了点儿……要不要给你煮茶叶蛋啊!”
烈战潼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手里诚惶诚恐的捧着小杯子,犹豫半天,腆着脸陪笑:“宝贝儿,怪我怪我,刚刚太渴了没喝出来,要不你再给我一杯?这次一定仔细喝,真的!”
可惜迟了,只见美人悲愤的瞪着他,说什么都不肯再糟蹋好茶了。烈战潼求助似的往周围看看,司琴和侍书早就憋不住躲一旁偷笑去了。无奈之下,他只得生硬的往回转话题:“话说,宁王这样子不留余地,莫非真有必胜的把握?”
谈及正式话题,卫涟神色一正,慢慢答道:“筹谋准备定然不少,但这世上从无完全的把握,宁王走到这一步,也许是被逼无奈了。”
烈战潼眯起眼:“何衍之?”
诧异于他迅速的反应,卫涟有些惊讶有些赞许的对他微微点头:“皇帝的态度如此明显,对宁王而言,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再不搏一记,许就难以翻身了。”
烈战潼若有所思:“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冷眼看宁王这边的动作,虽然咄咄逼人,却似乎有些凌乱,譬如御史台明明弹劾掉了太子一系的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空出来的位置却被一个叫常骁的顶了,看着却不像宁王那边的人……”
卫涟扑哧一笑:“那是因为,还有旁人推波助澜啊。”
烈四略一思索,吃惊道:“不会是你吧?”
只见卫小侯爷笃悠悠的给自己重新倒了半杯茶,抿一口,满足的眯起眼,这才微笑道:“常骁原是东城副指挥使,裕王麾下骁骑营出身——这人就是个棒槌!不过,耿直也有耿直的好处……”
“好端端的,你淌这浑水做什么?”烈战潼十分不解。
卫涟脸色冷了下来:“他不配做储君!”回想起过去桩桩件件,从太子府内的欢意香之局到南疆战事中的种种暗地阻挠,又想起清华寺碑林里不堪的场景,心头翻滚起十分的烦躁,恨道:“便宜宁王都好过他!”
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饶是土匪出身的烈战潼都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条件反射的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喝道:“慎言!”
卫涟这才猛然惊醒,脸色发白,目光却愈发冰冷,轻轻推开他,一手撑住头,神情郁郁,若有所思。
第37章
话说,卫小侯爷爱憎分明、睚眦必报,真的恨上一个人来那绝对是挖坑不手软。何况太子这边无论是出于氏族利益还是个人恩怨,都已经不可调和的站到了对立面,因此,对于这位储君,算计起来可谓毫不留情。趁着宁王与太子斗得不可开交之际,其在背后推波助澜、火上浇油、釜底抽薪、黄雀在后之类的事情,做的顺风顺水,无比流畅,无形中更进一步加剧了东宫形势之艰难。
五月初,一场剧烈的急雨将京城内外浇了个透,从山上崩塌下的泥土石块甚至压塌了南郊的官道,抢修了好些天才重新清理出来。在来势汹汹的大雨冲刷之下,城外乱葬岗上几乎四处可见或新鲜或腐烂的曝尸。那些原本就只有一床破席、甚至直接就草草盖上几锹土完事的尸首们,浅表土层被冲走后,尸骨不宁的被迫重现天日,再被野狗们扒拉啃咬,更加惨不忍睹。这其中,有一具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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