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在富贵显宦之家,又是未及冠的少年,何曾经历过这些?世人的白眼;对亲人的思念;忧心芳华的处境;潜伏刺探的如履薄冰;对未来的迷茫不安;诸多心事如同大石,将凤弦压得寝食难宁。不知是无暇顾及,还是刻意将伤痛深深埋藏。直到今日才让他抓住机会,肆无忌惮的畅快宣泄。
飞鸾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当己之面恸哭,料来是伤心到了极处。想着这些皆是自己亲手所为,一时心中不由大痛,竟生出几许悔意。俯身将凤弦抱住,流泪道:“这里才是你的家,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凤弦,我心里眼里只看得见容得下你。莫说是平分江山,便是拱手相让,我亦无半点不舍。凤弦,凤弦,我二人……我二人日后便……便相依为命可好?”凤弦恨他行事不择手段,恨他心思过于阴毒。更恨自家妇人之仁,到现在还对他存有一丝不忍。不等飞鸾说完,张口重重的咬在他肩头。飞鸾吃疼皱眉忍耐,反而将凤弦抱得更紧。轻吻着他的鬓角,滚烫的泪珠儿尽都没入他的发间。
入夜时有心腹来报,枢密使回去后,对今日的处置颇多怨恨,说了些不敬的言语。飞鸾似在意料之中,执了奏折道:“叫她二人小心服侍专心办事,我定不会亏待她们。”那人应了声是,静悄悄地退出去。飞鸾发了会呆,伸手按在肩头。立时一阵疼痛传来,他不觉苦笑呢喃几句,低头继续查阅奏章。
半夜飞鸾辗转难眠,披衣起身推窗望去。外面不知几时下起了小雨。层层叠叠的飞檐斗拱殿堂楼阁,尽都被雨雾笼罩。朦朦胧胧只剩下一个轮廓,好似海市蜃楼随时皆可化去。苍穹无尽,置身琼楼玉宇之中,却令人倍感孤寂凄惶。飞鸾望向凤弦的住处,亦是一片迷蒙。方要抬手去接那雨珠,一阵疼痛自肩上传来。慢慢褪去衣裳,两排血红的齿印呈现在眼前。飞鸾侧首相视良久,轻抚自语道:“罢了,我欠你的一并都还你吧。”逐渐加大的雨势将叹息声淹没。
次日,洞天往宫外与苍鸾的人见面。回来时兜头撞见飞鸾,忙躬身避让。飞鸾停下看他一眼道:“你不在宫中服侍,却到哪里去了?”洞天回道:“今儿子叔官人没什么胃口,连早膳也不曾用。小人劝了半日才说,要吃拾翠园的点心。”说罢,将手里的紫竹提盒儿往前送了送。飞鸾瞥了一眼道:“日后他要怎样便怎样,要去哪里也不必拦着,都顺着他吧。”洞天听得一愣。抬头看时,见飞鸾已领着人去远了。
凤弦见他回来,忙入内室叙话。洞天说,君上已同四殿下回合。这几日停了药善加调理,精神好了许多。几位大臣已去见驾,表示愿意誓死效忠。四殿下定于登基当日举事,又传密信一封。洞天说罢,将藏于发间的信交与凤弦。方要退出却被他拉住道:“疑人不用,我信得过你。”于是二人展开信一同观看。上面不过寥寥数语,看得二人顿时变了颜色。凤弦心上虽早有预料,但不想苍鸾竟这等心急。洞天慌里慌张扯住他道:“小官人曾答应我,务必要保住殿下的性命。如今四殿下要你提前动手除去……小官人,小官人你……你救救子褔吧。”说罢连连叩首不止。凤弦慌得扶住道:“高品休要如此,容我……容我细想想。”洞天深知他对飞鸾的不忍,只得起身退下。谁知在外苦煎苦熬的,等近半个多时辰,凤弦仍未想出对策。
不觉已是正午时分。洞天拦下送膳的小黄门,轻手轻脚将食盒放在外间屋桌上。向内室望了一眼,又退了出去。正自焦灼难耐,猛回首,竟看得发起呆来。远远的,只见一个人随了春风缓缓而来。乌发素簪,水蓝色弹花暗纹锦服,在微风中徐徐摆动。阳光将他的面容,映得比平日多了几分暖意。素日凌厉的眼神,已换做一池春水,与那妩媚的容貌更是锦上添花。
飞鸾快走到近前了,洞天才回过神来。对着里面,急急叫了声太子驾到。
注:高品,指内侍高品,宋朝宦官官职。宋时称呼位高的宦官做大官,中等为阁长,其他以官职相称,中贵人是宫外人对他们的尊称。a
☆、第五十一回 万事休难舍情结 遇埋伏断指保命
飞鸾推门而入。只见外屋桌上,两只提盒纹丝未动的摆在那儿。将洞天喝退径往里面进来,看见凤弦背朝外和衣倒在床上。过去挨着他坐下,拍一把道:“人也咬了还不解气?快起来,随我往外面走走。”凤弦感到他掌心的温暖,止不住一阵发虚。脑子里瞬间转了十数个念头,定了定神坐起身道:“你不怕我跑了?”飞鸾怔怔的望了他一会儿,方笑道:“随你怎样我再不阻拦,可是消气了?”凤弦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道:“你且在外面稍坐,待我换件衣服便走。”飞鸾起身笑道:“又不是姑娘家,换件衣裳也要避人?”说罢往外头去了。凤弦方要上前掩门,不想竟被他顺手带过。
怕被他听去,拧着眉立在原地踌躇片刻。往衣橱特意寻了件宽大的衣裳换了,将压在箱底,飞鸾平日给的十几只金元宝,全都藏在身上,又将几个零钱袋子也一并拿了。只是出宫游玩,若佩带兵器只恐惹他生疑。于是翻出飞鸾送的匕首,藏在靴筒里。深深吸了口气,方慢慢踱出去。
飞鸾早吩咐洞天备下马车,凤弦环顾左右道:“殿下不叫人跟着吗?”飞鸾跳上车道:“依你我二人的身手,便真遇上刺客也不在话下。何必叫他们跟着招摇过市,反到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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