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娴想都不想:“六岁。”
裴处咽了下,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心底唾骂了自己一句“畜生”:“我今年十二了。”
孙娴微微笑:“我知道呀。”
裴处叹了口气,伸手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最少还要等你九年。”
见孙娴眨眼看着自己,裴处哎了一声:“好葭娘,等你及笄了,嫁我可好?”
这年,谢忱出家,元后被废,裴家落寞的前一年。
这年,孙家与裴家口头上为孙娴和裴处定下了婚约。
这年,孙家七郎还只有三岁,是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娃娃。
不过过了个年,却很快一切都变了。
翻了年,孙裴两家小辈的婚约就在京城里有了说法。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世家勋贵多的是自幼订下的娃娃亲。可裴家是元后的母家,又手握兵权,世代都出能人将才。他们和孙家结亲,可能想的只是俩家的交情,和小辈之间的关系,可外人却不这么想。
尤其是王家。背地里没少在那吆吆喝喝地同人说,这孙裴两家一联手,抵得过半壁江山。
半壁江山实际不过是句夸张的空话。
孙家即便自大褚开国以来,便在朝中任着官职,从大学士到六部皆有子孙就职,那也都是经过正经科举考进来的。升职也好,贬官也罢,皆是自己的能耐。
而裴家,真要说起来,更多的是在边关,而非京城。
这半壁江山,实在虚的很。
可有些话,听的人不对,其效果便截然不同。
几位王爷都清楚,孙裴两家没那么多的乌七八糟的心思,要不然早些年就拉拢了过来,何至于现在还是直臣中最难啃的两块骨头。
可熙和帝却不这么觉得。
这位仁慈但多疑的皇帝,在越来越多意味深长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后,终于也开始觉得不妥。
他试探过裴家,想亲上加亲,让裴处尚了公主。可裴家除了一个裴处,还有其他儿郎,论年纪,竟笔裴处更适合孙家二娘。
熙和帝又去试探了孙家,孙大学士是只老狐狸,孙君良和几个兄弟也并非没有心计,要试探的东西没能试探出,他只能无奈作罢。
可这个时候,却有人递上了裴远谋反的罪证。
熙和帝慌了。
他捧着那些罪证,看着自己恩爱两不疑的元后,看着恭谨孝顺却不得太后欢喜的长子,忽然觉得自己**底下的位置是那么岌岌可危。
他本就不是顺顺利利成为皇帝的,太后当年花费了那么多的功夫,还有王侑之的那些计谋,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并不容易。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他的元后嫡兄,手握兵权的裴家长子,远在边关,谋划着要他死,自己取而代之。
于是这一年,永徽六年,裴处骑着马跑出京城,陪着刚刚剃去满头黑发的谢忱,在景明寺内待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孙家长房的夫人难产过世,给孙娴和七郎留下了一个还没足月就降生的弟弟。裴处跑回京城,却只能陪着哭红了眼睛的孙娴在灵堂内跪了一夜。
这一年秋,本在孙裴两家来回跑动,帮着孙家长辈照顾七郎八郎,顺便陪陪孙娴的裴处,突然被抓。一起被抓住的,还是裴家上下百余口人。
不过才一夜功夫,他的父亲被冠以谋反的罪名,在边关“伏诛”。他父亲的那些心腹不一例外,死在了自己人的刀剑之下。而裴家,却得了他那本该称为姑父的男人一句看似仁慈的解脱。
“逆臣裴远所为,与裴氏子孙无甚关联。既然裴远已伏诛,朕便饶过裴家一劫。只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裴氏一族无论男女,流放西州。元后裴氏,废皇后位。”
说父亲谋反,裴处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裴家男丁皆入伍从军,若论死,唯有战死沙场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如今,父亲谋反伏诛,裴家上下流放千里。
裴处怎么也不能接受。
他在牢里反抗,恳求兵部尚书帮忙调查此案。可得到的都是更加巨大的谩骂和折辱。
唯有孙家,一直不停地在寻找机会为他们平反。可如果不是狱卒说漏了嘴,他甚至不知道,为了救他们,孙家的七郎差点就死在了王家刁奴的马蹄下。
他忽然就不再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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