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程楠起身击掌称赞,缓步下阶,面上却依然没有就此放他们出城回营的迹象,“然景阳是我义子,受如此重伤,当长辈的总不能不为他做主不是?”
刹那间令出刀落,青衣人所带随从皆人头落地,滚了一身血污。
这般**脆,可见是早就商议好的:从鲁光那里来的使者,丞相压根没打算放他们回去;至于私下勾结议和一事,丞相也压根没这诚意。果然,以程楠浸淫官场多年,哪能看不出他们此番议和是假、意图坐收渔翁之利才是真呢?
青衣男子不忍回头看那一片血腥狼藉,只自欺欺人般仰面闭上了眼。在微微无意识的耳鸣中,他听见堂上之人调笑道:“这一包烂肉,可就拜托您一个人提回去了……”
无论世道如何弥乱、人间如何苍夷,季节仍然是按着千古不变的规律更迭变迁。过了两月有余,冬日积雪终于渐渐消融,天气也一丝丝地和暖起来,远望四野亦探头探脑地钻出了毛茸茸的嫩草,显露出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
在这一片和谐的早春暖阳下,行进着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正急惶惶地往南奔去。
“哎,这地儿的草叶子怎么这个腥气?”
一位背矛戴甲、满面稚气的小兵把嘴里刚塞进去的一根草叶撸出来,好不嫌弃地呸到了地上去。
坐在马背上的同伴低头看,存了心吓唬这小兵:“这一片儿田郊,两月前刚打过仗。那一仗打的呦,喝!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小子嘴里嚼的这根草片儿,没准就是吸了人血才长这么嫩的。你就等着吧,老人家说得好,万物有灵、承了人的精血就要成妖,你就等着这草妖来给你小子暖被窝子好了!”
“那三郎好福气啊,”旁边有人听他俩逗趣,忍不住**嘴道:“别说草妖,母猪精老子都盼着她来。”
“那您可真荤素不忌!”
两人嬉笑着打闹,却听三郎在一边小声提醒:“大哥,不是不准说‘精’啊‘怪’啊什么的?要打三十闷棍的!”
“切,不都是冯统领事多?其实啊,冯将军也没啥,他那个老妖婆!我的娘亲嘞,‘鬼’也不让说、‘怪’也不让说!居然还立成军规!怎么着?骂一句咱就要打败仗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准是她心虚!”
“哎留点口德吧。”有人晓得三十闷棍不是那么好受的,也随口劝道:“话说回来,老妖婆可是真好看啊!我要是冯统领,也肯定被迷地晕三倒四的!往根儿里说,还是人家的本事大!怎么说的那句话?胸脯子上出天下!”
“那可不是,据说,”另一人鼠头鼠脑凑过来,笑呵呵没头没尾地加了一句:“多亏人家冯夫人本事大,能夜观星象、洞察秋毫,要不咱们能打这么个大胜仗?就是鲁将军,也得对人家冯夫人和和气气的呢!现在程白面和傅狗的崽子都在咱们这里扣着,指不定哪会儿咱就能杀回都城去,让咱也弄个禁军卫当当!”
“切,就你那嘴脸,给禁军卫擦脚人家都看不上!”骑在马上那人挥着鞭子在他肩上敲了两下,嘲讽道:“你跟我们说的是一个事儿吗?!我们说人家本事大,是腰上的本事、腿上的本事,还有,啧,那儿的本事大嘛!”
围在一起的几个人心领神会,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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